Back to top

蹲點心得 - 高雄那瑪夏鄉南沙魯 - 陳孝甫

  回想起當初上山的路,我們坐在小貨車後面隨著不平坦的道路起伏,當時路面高度幾乎與河面平行,一路上塵土飛揚,透過鏡頭看出去的景像都被模糊了,但是只要有可以取景的機會,就想要把握能多拍就多拍。就在上山的途中,素雲阿姨(彩虹工坊老師)告訴我這個地區只要一下雨,對外交通就會中斷,得靠怪手搶修後才能恢復交通。如果有機會來到這裡,你就能了解我所說的是怎麼一回事了。但這一切,都只是開始。

 

  抵達民族村後,雅茹帶著我和又勛去認識環境,看到一整片的房子,在土石流強大的衝擊之下,留下來的只剩慘不忍睹,我拿著相機,拍著水災後的民族村,拍著村民的回憶。土石流曾經來過的痕跡,循著牆壁上的線索就可以想像當時淹過的高度,路上隨處可見的落石,一顆比一顆可怕。素雲阿姨回憶並轉述當天發生的情況,她人當時在家裡的二樓,看著自己的族人在土石流中浮浮沉沉,有的直接被土石流沖走,有的及時被搶救回來,對於自己的無力感她非常難受。看著她視線所及、手指所指的每一個地方,都是當時難忘的痛,阿姨說著說著眼眶慢慢濕了,聲音也越來越哽咽,我看著鏡頭裡的她,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了。

 

  試著想像自己也在其中,那種記憶真的難以抹滅,也難怪民族村有很多村民,經過了八八水災後,不願意回到他們所生長的地方,即使山下的環境不是他們所適應,也寧願遷居到大愛村(由慈濟為災民建造的),因為當他們聽到雨聲,聽到雷聲,又會想到過去的痛,心中會有所顧忌。水災發生過後,政府勸他們離開原居地到安全的平地生活,但還是有一些不聽話的村民(引用會長的話),不聽話的意思就是不受政府的規勸,無論如何都想回到他們最愛的民族村。水災過後沒多久,在交通中斷的狀況下,會長就算跋山涉水也要回到原居地,因為那是他生活得最習慣且無法割捨的地方,他說:「因為這裡是我的家啊,我要回家。」

 

  跟他們生活在一起,真的十分自在,十分快樂。還記得剛到餐廳裡,他們吃飯的時候所有村民會一起禱告,一起享用由大家愛心奉獻的菜錢所準備的每一餐,素雲阿姨告訴我說,他們常常說:「怎麼這麼幸福。」因為餐餐都是愛心奉獻,所以總是吃得特別開心。

 

  雖然吃的東西跟山下大同小異,但偶爾還是會有令人意外的小驚喜出現,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平地偶爾會看見的大蝸牛,看到下鍋煮、炸、調味的蝸牛和濃稠顏色怪異的湯,實在是不太能接受,因為畢竟我連燒酒螺都沒吃過,一下子要越級挑戰,還是有些困難的,但是牧師說能在這邊吃到喔,要把握難得的機會!所以我決定先嘗試看看,但是就在我吃過一顆後,我決定淺嚐即止。

 

  在山上拿著攝影機跟相機到處跑到處拍的日子,紀錄災後的影像,紀錄他們的生活瑣事,跟著會長到河邊撿石頭、砍草、劈竹子,跟著美雀阿姨(我們在當地的母親)採竹筍,一邊拍一邊聽阿姨說著他們的生活經驗,通常採竹筍都是在下雨過後,竹筍要用土或塑膠袋蓋著不能讓它露出來才會好吃,蝸牛也是在下雨過後會跑出來很多,所以隔天清晨去抓就可以抓很多回來,這些都是平常在都市生活中不會接觸到的,所以總是特別有趣。

 

  就在蹲點的第十二天,美雀阿姨知道颱風要來後,怕我們被困在山上,叫我們趕快收拾行李,以免所有對外道路中斷。原本預計是在民族村蹲點兩個禮拜,但是突如其來的颱風,迫使我和又勛必須提早下山。因為已經預設在第十四天才要離開,心裡根本還沒準備好,不太能接受隔天早上就要離開這裡的事實。

 

  離開前的夜晚,阿浪親自烤肉,讓我們品嚐到原汁原味的原住民特有的烤雞和烤豬,替我們做提前離開的餞行,那晚我們一邊喝著啤酒加保利達B一邊聽著阿浪話當年,解釋怎麼樣烤肉最好吃,啤酒要加多少保利達才好喝,當兵發生過的鬼故事,男生當兵要注意什麼,布農族的男生一起喝酒,不管多少人聚在一起喝卻只用一個杯子的規矩。那一夜原本是有些難過失望的,但在阿浪的款待之下,我們伴著些許酒意很快的進入夢鄉。

 

  在蹲點這段期間,我看到返鄉後的居民分工努力重建村落,靠著婦女做手工藝,男生則是投入重建的作業。但是人力短缺以及外界的協助沒有因地制宜,導致目前民族村的重建和避難屋的建造,無法順利進行。也因為學校被土石流沖毀以及教育制度不健全,使得小朋友無法順利就學,有的是到隔壁村的學校上課,有的則是因為面臨升學問題,必須到山下就讀高中、大學,而不得不離開原鄉。另外一個問題是政府在引水工程方面的不謹慎,以及對於八八水災的後續調查及問題處理都相當草率,到了現在山上的避難屋居然還沒蓋好。相較於台灣政府在災後所做的災後調查,日本NHK派來的調查團隊,在地質勘查淺在危險區域或是災難發生的避難計劃都比台灣政府做的周全。

       

  從七月中蹲點結束到現在,只要有颱風或是豪雨特報,心中總是會掛念那瑪夏鄉的大家,不知道他們是否平安,交通是否又中斷了,一切都還好嗎?因為阿浪對我們說過,無論過了多久,民族村也是你們的家,歡迎你們隨時回來,我會永遠歡迎你們。這次的蹲點,感觸最深的就是素雲阿姨對他三個小孩說的話,她說:「經過這次災難,是上天的看顧使他們能夠繼續生活,所以在往後人生的道路上,該付出的就付出,凡事常懷感恩的心,不要計較那麼多。」這段話,一直到現在都烙印在我的心裡。

作者小檔案

陳孝甫
輔仁大學

陳孝甫,目前就讀輔仁大學影像傳播學系四年級,熱愛打籃球,喜歡透過鏡頭紀錄當下的感覺,感覺鏡頭就像保鮮膜,把很多人事物保存在其中,目前忙於學校醫院的網頁製作,大四的生活充滿了朋友、畢業製作、大專盃,期許自己在最後一年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