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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台東卡地布部落 - 游庭勛

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到卡大地布,但對於前幾年的遷葬事件也略有所聞,因此先入為主的認為這是一個對外人並不友善的原住民部落。不過到了之後我們才發現,這個想法大錯特錯,這裡的人非常友善且熱情!這不禁使我們懷疑,難道在網路新聞上看到那些族人們憤怒情緒、強硬的態度是被刻意炒作的嗎?

 

顯然,卡大地布的族人在平常的時候是一般人印象中熱情好客的原住民,但是當文化受到挑戰、祖靈受到侵犯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集結起來,不計一切代價守護自己的部落;卡大地布的長輩們總是這樣對巴拉冠裡的年輕人教誨著,這就是卡大地布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之處,也是我們的第一堂震撼教育。

 

時值卡大地布的小米收穫祭,當我們來到部落時,收穫祭的準備已經開始一陣子了。我們的跟拍,是從往結界區的路上開始的。拉汗(祭司長)和祖靈的對話,有些人覺得是咒語,也有些人認為是在宣告收穫祭的開始,但在我們的採訪中有些東西是他們不願意說明白的,顯然有些緣故是要完全融入當地的生活才能理解的。

 

第二天一早就跟著巴拉冠裡的青年一起上山砍用來立精神指標的竹子,這是卡大地布小米收穫祭自古以來的傳統,也是收穫祭的第一個重頭戲。漢人來台以前,卡大地布是台東地區最強的部落,只要他們把精神指標立起來,就是在告知其他的部落,卡大地布的小米收穫祭開始了。

 

部落青年以徒步行走的方式將竹子從山上扛進部落,一方面訓練部落青年的毅力和耐力,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竹子有五六層樓高,很難用車運回來。經過辛苦的路程,青年們終於將竹子扛進巴拉冠,進行裝飾的工作,將勇士的肖像以及小米等掛上竹竿,豈料在立起竹子的瞬間竟攔腰折斷,據說竹子在過程中斷掉是非常不吉利的,可能是有人觸犯了禁忌或是祖靈不高興,但不管怎麼樣,看到辛苦搬運、裝飾完成的精神指標說斷就斷,大家的心情都是很沉重的,不過他們沒有因此互相埋怨、指責,而是快速上車,尋找替代、解決的方式,效率之高,令我們十分佩服。

 

最後,終於順利立起精神指標,族人們沒有大聲歡呼,而是在最後確認完成之後,感謝大家的幫忙、參與,並且邀請大家共進晚餐,如此的謙卑、感恩令我們有種莫名的感動。

 

來到了巴拉冠青年齋戒的日子,雖然儀式是在晚上,但是大家還是早早就開始準備。甚至,法理慎階級的青年還要凌晨就起床,繞部落敲鐘報更呢。晚上,齋戒的時刻終於來了。青年們排隊,由會長領頭,喝辣椒水,抹石墨水在嘴上,然後在長輩的訓誡下一一進入巴拉冠。

 

隔天一大清早,巴拉冠就熱熱鬧鬧的,不只青年們,男孩女孩們也忙著熱身,整裝待發,要以馬拉松的方式跑至發祥地。下午,則是有趣的拔河比賽,大家不求勝負,只求玩得開心。當天族人們最關注、最值得一看的,莫過於青年會的摔角比賽了,不管是社會組甚至是小孩子,都全力拚搏,希望在朋友家人面前有個好表現。

 

這一次我們的蹲點小組非常幸運,遇到了三年一次的晉級儀式,所有在巴拉冠符合晉級資格的青年們都會接受晉級的儀式。雖然晉級儀式自古以來對族人來說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但是長輩們在正經之餘,仍會發揮幽默感,逗得全場哈哈大笑,使的整個儀式別有一番趣味。

 

遊街儀式是小米收穫祭裡重要的一環,青年們必須要到部落裡每個原住民的家前,跳著傳統的舞蹈「不達難」祈福。連續7到8個小時,這對青年們的體力、耐力已經是非常大的考驗,不幸的是,遊街當天知本下起了大雨,包括我們在內的攝影人員到最後都有些體力不支,但是巴拉冠的青年卻仍然賣力的跳著,這樣的意志力令我們動容,也令我們自慚形穢。

 

雖然「不達難」在昨天已經跳過,但是仍然有許多族人不住在卡大地布。今天的青年會,要將昨天沒有送出的祝福,帶給那些族人以及知本地區的各大飯店。飯店的人員都很開心,畢竟這是來自卡大地布祖靈的祝福呢!連續辛苦好幾天,在第二次的遊街完畢後是該讓青年們稍微放鬆一下了。巴拉冠位青年所舉辦的「青年之夜」想當然爾之前是沒有這一環的,而是長輩們為了能讓大家一同歡樂,同時也慰勞一下青年們的辛苦而有這樣的活動出現。

 

今天,是收穫祭的最後一天,大家聚集在祖靈屋前面,樁著小米。陪著拉汗、祖靈一起度過整個晚上,是每年的傳統。大家各自圍著圈圈,唱著歌曲,這是小米收穫祭的最後一個儀式,拉汗們帶著部分青年來到了靠近南王的一條河邊。最後,在青年會長「不可以回頭」的叮嚀下,我們一起回到了巴拉冠。而我們的這場奇異的體驗,也暫時告一個段落。

   

小米收穫祭在表面上看似是單純傳承自己的文化,但是還有另一種意涵存在。這裡的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卡大地布的孩子,這塊祖先用汗水,用血淚辛苦灌溉幾百年的土地的孩子。收穫祭提醒著卡大地布的族人們,不要忘本,要心存感恩,感謝生養自己的父母、帶領自己學習的長輩、以及一同辛苦努力的阿類(兄弟),當然最重要的是孕育整個部落的土地,還有卡大地布世世代代的祖靈。其實他們並不是外界看到的那麼蠻不講理,只是他們知道沒有這塊土地,他們就沒有根;沒有祖靈,他們就沒有靈魂。他們的行動,並不是由盲目的憤怒所驅使,而是由感恩所驅使的捍衛之心。這,就是卡大地布,一個堅韌但熱情,頑強與柔情並存的部落。

作者小檔案

游庭勛
義守大學

第七屆到台東卡大地布蹲點的同學之一;從台南來的大學生,就讀於義守大學大眾傳播學系,擅長聲音表達;不過個性比較懶散,常常需要別人的催促才肯做事。因緣際會之下得知蹲點的計畫,但是因為並不了解蹲點的意義,而有消極的態度出現。不過後來看到蹲點地區的熱情以及努力的精神之後,也想要向他們學習,態度由消極轉為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