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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台南黃絲帶愛網關懷協會 - 蔡宇蓁

「喔,是喔!喔,是喔!」不管我說什麼她都用這句話回答。回想第一次見面,我主動打招呼,結果她只瞟了我一眼便上樓了,還以為她是個不容易親近的小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只要她有來協會一定都會找我講話,偶爾還會偷點我肩膀,藏我手機,被發現之後才會露出調皮的笑容。她本是單車隊的一員,但在最後由於家庭因素,只好留在台南,雖然她從沒對我講過這件事情,但我想她還是很希望跟著大家一起去台東的。唯一一次看到她真的沉下臉,不願意開口說話,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苦笑的說道:「老師我失戀了」之後。我才突然想到前幾天幾個小女生笑著說她手機螢幕放男朋友照片的時候,她沉默的樣子。我沒有多問什麼,她徑直走上樓,再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放學了。

 

「舌頭老師再見!」站在馬路,她大力朝我揮手。我順勢對她比了一個愛心,對她笑了一下,沒想到她也用一隻手回比了半顆愛心給我,但始終沒有笑。總覺得她是個心裡藏了很多情緒的女孩,渴望被關心卻又彆扭於向他人表達情感。我保存著她在蹲點最後一天塞給我們的紙條,「其實我好希望你可以永遠留在黃絲帶」第一句話,生澀的排列在紙上。她經歷過幾次這種情況呢?在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下就說再見的人,會再見面嗎?

 

小辰因為生病的緣故需要吃類固醇來治療,又因為類固醇導致食慾變大,在同儕間會因為外表而被取笑,這讓他的自信心很受挫。小辰媽媽後來說道,曾經一段時間小辰都戴著口罩,不願意拿下來,做事情也需要人陪,不敢獨自行動。我很難想像ㄧ個人面對外界嘲笑,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但小辰要在那麼小的年紀消化這種心情,內心實在很心疼他的過去。但有陰影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陽光!小辰有個很疼愛他的哥哥,玩遊戲的時候會教他怎麼玩,團體合作時也陪著他,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小辰的姐姐也是個細心的女孩,時常提醒什麼時候他該吃藥,不能喝冷的,不能曬太陽,把弟弟的事放在心裡。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父母離異的他們在年幼時就無法住在一起。媽媽帶著妹妹跟弟弟離開,讓哥哥一度以為自己被拋棄了,但妹妹總會安慰哥哥說:「媽媽沒有不愛你,她每次都想你想到哭,只是你都不知道。」很多事情無法改變,但我們也不應關注在失去的地方,想想擁有的,一直陪伴身邊的,才是我們該去珍惜的。

 

在蹲點第一個遇到的小朋友──小弘,因為媽媽上班關係,幾乎每天都是最後一個回家。我拿出相機對著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瞄了一眼,眼簾便垂下,專心玩著手中的數學遊戲。「為什麼你們都要拍,狗仔隊才拍,我又不是明星。」是啊,初次見面就用鏡頭給彼此設定出距離。

 

幾天過去,他開始問我:「老師我也要拍照。」

一天下午,在便利商店,我拿著相機問他:「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拍照啊?」

「是啊。」他頭也不抬的回答。

「但我發現你拍別人也拍得蠻開心的呢。」

小弘嘴角突然微微上揚了一下,依舊不抬頭,接著選擇忽略我的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我又丟了個問題給他。

「可能喔~」這次他抬頭了,露出純真的笑容。

 

他們喜歡到永信國小玩。兩個人一組手牽手,按照順序依次出發。我走在小弘跟小甫後頭,看著兩個小男生天真無邪的樣子,忍不住說道:「我也要跟你們牽!」還以為又會被無情拒絕,沒想到他們直接鬆開手,讓我站到中間來。遊樂時間結束,我自然已經忘記排隊的事情,整理著相機包。突然,「舌頭你快過來,我們在等你耶。」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到小弘空著的手朝我伸來,示意我快點過去,另外一隻手早已牽好小甫準備回去。

 

他們沒有特意做什麼,就讓我心好暖,好感動。

我們沒有告訴小弘什麼時候離開,但他好像心裡明白,也從來不問。在最後一天,他依舊爭取到了洗鍋子的工作,開心的跑到花園執行他的任務。「為什麼喜歡洗鍋子?」「因為可以玩水啊!」旁邊的小朋友搶先回答道。「對啊老師,水很涼欸!」語畢小弘拿起水管沖著自己的小腳。陽光灑在他們背上,水花在太陽下更加閃爍。笑著跑著,腳下踩破一池池小水窪,飛濺到小腿上,這就是夏天的感覺,童年的感覺。

 

「欸我要走囉!」對他比了一個愛心。他起身,水管裡的水還流淌著。

「你快走啦。」他微微提高音量。

「你都不對我比愛心餒。」提著行李,陽光照射下,我覺得好熱。

看他依舊繼續玩水,我轉身走向門口,穿過廚房,經過上課教室,來到玻璃門。慢慢把行囊放到門外。最後,我兩手撐開門,把頭探進去跟大家說再見。突然發現小弘坐在廚房門口旁的椅子上,兩眼看著我。我於是又對他咧開嘴,「小弘掰掰!」大力揮手著。

   

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我清楚自己有一天會再回來。

因為黃絲帶給我的回憶好暖好暖,就像今年夏天的太陽,炙熱又閃耀。

作者小檔案

蔡宇蓁
世新大學

蔡宇蓁,一直期許自己可以多看、多聽、多想、多做。在「跟土地談戀愛」分享會看到歷屆作品,發現原來可以透過這種方式看到平時容易被忽視,但卻相對重要的問題。所以我也決定身體力行,把看到的、感受到的,用心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