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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花蓮縣富里鄉吉拉米代部落文化產業協會 - 羅凱諭

  一般人提起偏鄉,或是部落,總會不自覺的在腦海中浮出這樣的形容詞,了無生機、死氣沉沉、人口外流… …等較為負面之詞,或是會下意識聯想到一個較為淒涼、了無希望的畫面。

 

但,這次來到吉拉米代部落卻帶給了我不一樣的想像。

 

  也許是因為與過去在山服社接觸到的年齡層不同,不再是小朋友而是偏向三、四、五十歲左右的青壯年人,甚至是六、七十歲的老年人,讓我見到偏鄉與部落不一樣的改變力量與文化傳承。

 

  這次來到吉拉米代部落產業發展協會,比較常接觸到的兩位人員是總幹事騰莫言.基鬧--莫言老師,和部落主席陳建廣--建廣哥,兩位分別各是四十幾歲與五十幾歲的部落青年,在他們身上我看到部落的另一種可能性。

 

  都曾是離開過部落,卻又回到部落的青年,也許是因為離開過,更知道部落的美好;也是因為知道美好,才想把這樣的美好留下,扛起文化傳承的重擔。如建廣哥所說,年輕時也曾想離開部落,到外面看看世界有多大,但最後還是想回來,因為「這就是我的家,我成長的地方」。回來後的他們,都甘之如飴地為部落服務;任何事,只要是對部落好的,對文化傳承有益的,他們都會不辭辛勞的接下,好像為了辛苦事搶第一的熱血傻瓜。

 

  從來到部落的第二天開始,就可以看見他們的努力,因為想讓部落重回自然農法的時代、杜絕汙染,協會安排向羅傑農場學習,目的就是想改變耆老的想法,讓他們能夠保有固定的農產量而又不使用農藥。雖然希望改變,但他們依然相當尊重耆老。還記得羅傑農場的地勢有點高,那天的太陽也很大,不適合年紀大的人行走,貼心的莫言老師注意到身體不適的幾個ma mu(阿美族年紀較大女性),便叫我去關心她們,最後開車載她們上更高的地方。

 

  建廣哥對部落也是盡心盡力,起初因為部落耆老對於公部門事務的不熟悉,從旁協助而成為部落主席,但是他仍然十分謙卑,將話語權歸為頭目,因為部落只有一個頭目,他才是部落的代言人。也因為擔任主席,建廣哥會代表吉拉米代出席許多部落的豐年祭,總是盡心盡力地辦好部落的大小事。

 

  建廣哥和莫言老師對於部落耆老的愛也總是展現在微小而不被看見的地方。當大家聚集在pinanaman喝酒聊天時,莫言老師總會讓ma mu以及fa ki(阿美族年紀較大男性)先發表,並專心聆聽;等活動結束後,自己一個默默收拾剩下喝完的酒瓶。建廣哥在下午大家喝酒聊天時,也總會擔任負責倒酒的角色,給每一位長輩飲酒;當頭目說有事情時,建廣哥也會義不容辭地載著他前往目的地。

 

  莫言老師說他希望可以用任何形式記錄下文化,尤其是影像,這也是他這次申請蹲點計畫的原因。身為藝術家的他,本身也做了許多努力,利用音樂、歌唱、繪畫、戲劇,把屬於吉拉米代的一切盡可能地展現與留下。豐年祭的餘興表演當中,每個階級都會有自己的表演,跟著莫言老師一起用餐時,可以看出他領導大家唱出傳統歌謠的文化傳承之力,亦能同時感受到阿美族的向心力。

 

  今年擔任帶刀,負責主持豐年祭的建廣哥,在豐年祭舉行中能夠看出他的小心謹慎與尊重惶恐的心情,深怕祭典辦得不好,總是待在會場,緊盯每一個小細節又要同時負責自己繁重的準備工作。帶刀,是一個階級,通常會做四年,負責祭典的主要事務。他說,誰都不想讓文化斷在我們這代。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建廣哥一直想要改變舞場,畢竟也用了一、二十年了,想要有新氣象,但是礙於部落的經費有限;聰明的他,馬上邀請大學生來協助。小小的酬勞,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改變硬體措施,只需要用小小的動作,就可以讓舞場有所改變,變得更有部落感。

 

  建廣哥和莫言老師是文化傳承比較具體的體現,但我想說自己看到的其實是一個更大的族群意識與部落凝聚力。從豐年祭觀察,可以發現他們比其他部落都傳統,每一天都有固定的儀式,而這些儀式並沒有因為時間的關係而有所變化,唱歌部分也堅持不使用麥克風,沒有商業化的傾向。要維持住這些傳統,說起來容易,但其實是要所有族人的配合,以及高度的文化傳承意識與責任感。

 

  文化傳承口頭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但千萬不能怕麻煩。

 

  卡通《航海王》中,喬巴的老師將被射殺時,一點都不害怕呢!

  那是因為,他知道,有人會記得他;只要還被記得,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當完全被遺忘時,才是真正的死亡。

 

  這是行前訓練營的講師所說的,我非常喜歡的一段話。

 

  吉拉米代,讓我看見被記得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真的有付出的努力。大朋友、小朋友都有試著去說母語、去學習,豐年祭方面也認真參與每一部分,做好每個階級該做的事,並以自己的文化為傲。

  

  只要還被記得,就不算真正的死亡。把這樣的文化,用心地傳承,是這趟旅程裡,我看見最大的感動。

作者小檔案

羅凱諭
交通大學

2018年,夏

我在吉拉米代。

 

出去之前,

再好好地看一次台灣,

長大之前,

再溫柔地說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