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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點日誌 - 屏東永樂社區 - 探訪獨居阿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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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村長和我們約好,說要帶我們去吃南州好吃的牛肉麵攤,早上十點半便偕村長太太、佑佑、昱安,開車作夥去呷早午餐。外觀上看來不大起眼,但麻醬麵湯底濃醇、麵條軟硬適中,眾人潄嚕漱嚕地很快吃完。回程路上村長太太特別幫我倆買了東港的肉粿,微辣的湯汁拌著培根肉與麵香,彷彿幸福就氤氳在蒸騰的熱氣中。

回到古厝的路上,車內放著電台賣藥的廣告,穿插的台語歌時而引吭高唱時而黯黯低吟,我一面忙著應接佑佑昱安童言童語的打鬧與奇怪問題,對佑佑開玩笑道:

「如果再過個幾年,來蹲點的就不會是你的姊姊是妹妹了呢!

村長卻只是笑笑,說這樣的計畫不知道還會有多久。

「如果沒有蹲點的話,妳們也不太會知道永樂。說來有些滄桑,但或許罷,且可以肯定的是,與這邊的連結絕不可能如此深厚。

 

下午,一位第六屆在花蓮羅山蹲點的雅甄學姊造訪古厝。學姊是林邊在地人,聽說我們在這裡蹲點,便來看看我們、給我們加油打氣。學姊離開後,和麗芸討論了拍攝方向,決定去造訪社區的獨居長輩。

 


陳阿伯今年七十二,住在離古厝腳踏車不到三分鐘距離的巷弄內。祖厝已有七十餘年,偌大的空間、古時的石頭磚材、一個個檜木高級家具、大廳旁一大塊家人舊時的榮譽匾額,和阿伯孤單的身影形成強烈對比。起初我們對坐在屋簷下,和我們說起他的日常起居狀況、近日心臟不好、平時都吃些甚麼等等,還拿了藥袋和之前參加華山基金會的活動照片讓我們看,說起近期的事情總是神采飛揚地,絲毫不似原本想像中的寂寞。

然而,約莫過了一個小時,阿伯說話的內容開始變得微妙。

他帶著我們進到屋內,說起自己在29歲同時失去了難產的老婆與將出生的小孩,後來也都沒有改娶,但當我們問到他太太的照片,卻只說被八八水災沖走。

走進屋外菜園時,他細細數著鄰居都是幾歲幾歲,還說人一定要有伴、不能孤單云云,說大家都會互相照應(但事後和鈺珊姐姐詢問卻得知,他事實上時常自己一人)。

再領著我們進到臥房,霎時一通電話打來,卻對我們笑著擺擺手說,那是他在台北醫治的一個「冷經的女孩子,還說他通常都會在晚上七點回撥電話,畢竟病人遍布整個鄉里、甚至推展到整個屏東、全台灣等等。還說自己看書頗有心得,受觀世音菩薩指點迷津、茅塞頓開下,遂成食療達人(但詢問他看甚麼書,卻只是一本布滿灰塵的詩經籤詩解)。

一邊說這些的時候,阿伯雙眼炯炯、眉飛色舞,甚至說看女孩子的鼻翼形狀能知道對方是否時常痛經,還說看得出來我睡眠品質不好,要我每日睡前喝150cc杏仁水,越燒越好(杏仁茶的確對經期有用,但阿伯說的中醫師牌照並沒有在屋內見到)。甚至拿起一張寫有兩個名字、年齡、與住址的紙,就說那是他最近幫忙報名牌、報股票的對象(但紙張明顯泛黃,字也大概不是新痕跡)。

末了,天色漸暗,阿伯目送我們。離去之時還不忘一再提醒,要吃杏仁茶、有中醫問題可以打他電話、頻頻確認我們知不知道回古厝的路。向晚的燈火下,阿伯的住所悄悄地隱身在外頭的鬧熱搆不著的地方。回到馬路上便覺得這場談話一如夢境,虛實相雜的言語、誇大與實在之間無法界分,究竟是已然逝去的輝煌、口上隨心情起伏的加油添醋、還是單純只存在於幻想的世界?

不管是哪一種,在我們離開那祖厝的霎那,阿伯的世界又再一次歸於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