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日誌 - 嘉義不舞作坊 - 回頭見,已不再。
離8/11由直昇機載下山脫困的日子已經整整半個月了,
直到現在依舊想念他們。
第一次上阿里山,
就遇到了最深刻的永生難忘,
能夠在這裡說永生難忘,
是因為我現在平平安安地活著。
回憶照片,
8/6那一天還在一片歡喜的佳餚酒菜與蛋糕中,
提前替三位爸爸以及兩位未來的爸爸慶祝父親節,
因為8/8當天有鄒族很傳統的小米祭日子碰撞到。
看著這些開心的照片,
心情更加五味雜陳。
有誰想的到,
才隔了一天,
這屋子就變成了大家的土石流避難所?
8/7開始,
風強雨大,
斷水斷電。
莫拉克慢吞吞的,
所以不舞趕緊冒著風雨開車載我們去補充一些糧食。
那時,
阿里山溪已跟我們8/1剛上山時看見的不一樣了,
滾滾的洪水,
沿路還有落石,
雖然有點不安,
但是依據賀伯颱風的慘況,
仍然安慰自己說應該不會有事。
安靜的屋內依靠著窗外灑進的微弱日光才能看間家具的輪廓。
採買的糧食堆在地上,米嘟嘟在一旁張望。
8/8當天,
雨勢史前無敵大,
就連愛酒的梁大哥都因為豪雨而婉拒了小米祭的喝酒邀請。
我們有點不知死活的想要去走走看看,
體驗一下山中颱風的刺激感,
於是帶著相機穿著雨衣冒險去了。
來吉大橋的兩邊,
阿里山溪轟隆轟隆的滾滾奔流,
我們還在嬉鬧,
自以為像是新聞台記者播報颱風災情,
殊不知這一切接下來真的成了嚴重的新聞焦點。
凌晨,
依然停電停水,
重低音的洪水伴巨石的碰撞聲以及外頭淅瀝嘩啦的傾盆大雨聲,
讓我們久久不能安心入睡,
用手電筒照光,
發現房間裡有大蚯蚓和蜈蚣嚇得亂叫亂跳,
但沒多久,
這就成了史上最蠢的大驚小怪,
因為在我們迷迷糊糊中聽見了不舞急促的敲門聲,
前幾天都只有我們兩人住的空曠房間,
一夕之間湧入了一堆小朋友變得好不熱鬧,
他們都抱著棉被喊著我要睡哪?
抱著小嬰兒的媽媽們發揮了母親的強悍攆著小朋友趕快找位子躺好睡覺,
外頭停了好幾輛汽車亮著車頭燈,
大叔大哥們手腳俐落地搬著用塑膠袋凌亂包著的家當。
這一晚,
我們終於知道,
前幾天才走過的路、
才去過的一些地方,
已經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
那三天,
大叔大哥們都冒著風雨在戶外到處巡邏觀察,
看著他們,
我深深地覺得這是原住民保護家族的天性,
他們都是最英勇帥氣的壯士。
大嬸大姐們則是張羅食物飲水和照顧小孩,
她們總是不忘記我們兩個嚇壞的城市俗,
我們兩個也像其他小朋友一樣被照顧著,
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裹腹的火龍果與山番茄。
大夥聚在火爐旁喝著碗裡的雜燴湯一邊烤火取暖,
幽暗的燭火和照明用的手電筒是讓大家在黑夜中能夠不要納嚜害怕,
漫漫長夜在這個時候最最最能深深體會,
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著雨停、祈禱著天明,
調皮的男孩撞了一下桌子發出的框噹聲也會讓大家陷入一陣驚慌。
群聚生活立刻能結識力量,
心中很矛盾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因為一同避難讓我們和大夥變得熟棯友好。
跟著大夥拼了老命地背著家當在山中泥濘的樹叢泥土地上向前狂奔,
脫鞋陷入泥沼中也顧不得奮力拔起赤裸著腳跨步向前,
東西一甩雙手一撐死也要爬上高起的梯田上就為了逃命,
腦袋放空任憑大雨淋在頭上或是跌了一身泥也無暇管髒。
只希望:
我還能見到不舞的認真與熱情創作的表情,
我還能聽見小彤開朗活潑的高音嗓門,
我還能讓可愛的阿布抱著我說好香,
我還能與梁大哥一家人開心笑鬧,
我還能與來吉的人們補一張合照。
最後一眼,
我看見了他們求生的堅強,
卻也看見了天災無情的摧毀。
我們很幸運,
因為有他們的保護與照顧;
我們很幸運,
因為現代有發明直升機這種交通工具。
破破爛爛的觀光地圖上依舊標示著哈莫瓦那的著名景點,
除了無限的不捨,
我們也衷心期望他們樂天堅韌的精神,
能讓這些曾經的美好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