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 在地故事

「一直都沒有忘記、小時候的福音。」

｜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豐年祭最後一天的中午，我們拿著相機走到了聚會所，告別了豐年祭最熱鬧的夜晚，部落裡有一種即將回歸寧靜的預告，空氣裡的夏風也變得緩慢許多，陽光透亮的讓原本豐年祭該有的鮮豔，慢慢被淨化。

聚會所的長輩們聚在一塊聊天，享受享用完豐年祭「吃魚」儀式後的祥和，或許他們也和我們一樣，對於一場盛大的祭典漸漸平和，感到一絲絲的不捨、感嘆。

我坐在兩位奶奶的身邊，和她們說著豐年祭的趣聞、部落裡的大小事，而我們在結束蹲點前，想要紀錄、繪製一份專屬於福音部落的地圖，希望這份地圖不只有我和子恩走過的地方，還有包含部落裡的人所喜愛、印象深刻的地點。

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我開口詢問了兩位奶奶關於部落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以前……」

一段關於福音的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流水尖石

「部落原本不是在這裡的。」奶奶們和我說起了幾十年前的福音部落，她們童年眼中裡頭的福音。

那時候的部落人沒有現在這麼多， 在更加靠近山邊的地方落腳，因為山上的水源遠遠不夠部落使用，族人需要到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取水，身為孩子的奶奶們當時也承擔家中這項重責大任，一肩挑起擔子，走到離部落有些遙遠的溪邊，爲家裡帶來乾淨的水。

然而如此辛勞、艱辛的工作長時間下來，讓當時背負著家中水源的奶奶們，肩上留下了一處凹凸不平的地方，我伸手觸摸那塊痕跡，就像是一處增生的軟骨，就那樣不安、突兀的生長在那。

後來部落的規模越來越大，人數也變得更多，才慢慢遷移到現在這個離水源更加靠近的位置，而當年，負荷沈重溪水的小女孩在這變遷中，長大了。

辛勞、酸楚的童年所帶來的無聲怨言也漸漸淡去，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話內容之一，那塊突出的肩上石，或許在幾十年的光陰中也變得圓潤許多。

但它仍然是一種證明，證明流水流經尖石，也流過她們的肩頭。

｜她們的時代

花了好長一段午後時光，和奶奶們說了好多好多話，除了印象深刻的部落搬遷故事，我還記得奶奶們和我說了之前有一段時間，部落裡頭有不少使用茅草建蓋的房屋，當時一但某家人發生了火災，火焰被風吹晃了過去，茅草不斷的被點燃，部落裡頭就會變成一片火海。

其中一位奶奶小時候家裡就曾經發生火災過三次，當下的心情非常絕望又恐慌，只能躲進親戚家中度過漫長的修復期，而如今部落裡頭的房屋不再使用茅草，失火的機率也因此大幅下降。

「一直都沒有忘記，小時候的福音。」

這些明明離我很遙遠的故事，因為奶奶們生動地描述而變得清晰許多，她們臉上時而帶著憤怒、時而帶著笑容，鮮明的情緒變化，讓我再度認知到，那是屬於她們的時代。

無論這些故事悲傷或是歡愉，都是她們成長路上的風景，都是令人懷念卻回不去的時光，充滿了塵埃、悶熱的味道和顏色，是那麼地珍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