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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點心得 - 台中天恩關懷協會 - 翁韻涵

前言

  2010年的夏天,我跟夥伴金刀參加了中華電信基金會舉辦的「蹲點台灣」計畫,從台北來到了台中大肚山上的「天恩社區關懷協會」:一個照護社區弱勢家庭兒童的公益單位;協會裡被照護的小朋友的家庭背景大多是單親、隔代教養,或者經濟上較為弱勢,而他們也正處於國小階段,一個或許懵懂無知,卻最需要家人呵護、教導的年紀。

  「天恩」的靈魂支柱──朱書英長老,在幾年前成立了這個協會,靠著自己與家人的微薄力量,擔負起照顧這些孩子們的責任,還要承擔協會永續經營下去的使命!在我和金刀二十幾天的蹲點過程裡,不只完成了紀錄片,希望能讓更多人知道這裡發生的點點滴滴;更重要的是,在這裡的緊密互動與觀察,讓我重新思考:所謂的「公益事業」究竟要如何永續經營下去,不論在資源面、行動面,還有最核心的「心」的問題…

 

出發到天恩之前的心情

  在得知被分配到天恩的時候,心情有點複雜,因為本來跟夥伴打的如意算盤是要到澎湖邊拍邊玩樂過暑假,或是到偏遠的原住民部落體驗一下,結果沒想到來到了台中天恩,它位在一條熱鬧又繁華的街上,簡直跟都市生活沒什麼兩樣;最後抱持著既來之則安之,還有一點忐忑的心情,我們比原先計畫早了四天來到這裡,希望可以早點熟悉這裡的人、事、物,而在得知物資不虞的情況下,心情與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初見面的感覺

  雖然事先與協會的主要幹部──月娥老師聯繫過,但來到協會的大門前,發現鐵門深鎖,不禁感到小小焦慮,所幸過了十幾分鐘,朱二哥帶著鑰匙前來迎接我們,簡單介紹了協會的環境(四層樓),還有臨時充當我們臥室的禱告室。朱二哥感覺就像是個靦腆的大哥哥,親切自然卻又不過分熱情的態度,讓我們感受到溫暖又絲毫沒有壓力的氣氛;他離去前,交代我們稍作休息後,晚上到他們家(協會附近)吃飯,也算是個歡迎會吧(呵)!留下我跟金刀兩個小女子在空盪盪的四層樓教會(協會)裡,讓我有一種出乎意料被信任的驚喜,大概是因為都市生活總是太過小心翼翼吧?!

  隨後趁著晚風,散步到朱家,發現他們一家人正圍坐在門前談天,招呼我們入屋內吃晚餐後,我們又出來一起坐著聊天;發現朱長老夫妻和朱家三兄弟、三個媳婦、四個小朋友,三代同堂、和樂融融的住在一起;我們聊到了天恩關懷協會的源起、任務、挫折…點點滴滴,還聊到了朱家一家人的和我們自己的故事,想不到第一次見面就聽到這麼精彩又豐富的內容,當下真是很想拿出攝影機來一一記錄,但權衡之下,決定還是先輕鬆點,免得嚇壞大家!(呵)

  這短短的飯後乘涼與閒聊,卻成了我們初來乍到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發現彼此之間相似的背景,也讓我們更添了幾分熟悉感。

 

我們在這裡一起吃飯、唱歌、跳舞

  因為住在協會裡的關係,又正值暑假期間,我們每天都從早上到傍晚陪伴協會裡的小朋友進行課輔班,除了拍攝紀錄片,偶而指導小朋友們暑假作業,或是和他們一起遊戲、唱歌、跳舞、做體操、做美勞…最厲害的是,每天一起吃由協會專屬大廚—朱三嫂親自掌廚的豐盛午餐和點心,真是太幸福了!這種規律又充滿笑聲和美食的生活,就像是蹲點抽中了上上籤(笑)!拍攝期間,我們和小朋友們也從陌生漸漸變得熟悉,從一開始叫不出名字,到後來天天被可愛的小毛頭們黏著、「老師老師」親暱的叫著。雖然這裡每天的課程都很歡樂,但是總有些時刻,看到小朋友們不經意在角落流露出的憂傷神色…透過協會專聘的王老師、賴老師解釋,我們也才了解到每個孩子不同的家庭問題:也許是雙親過世由阿公撫養,也許是父母吸毒被關後卻長期失業…但也正因如此,長老說:「協會不只要教育和照顧這些孩子們,更要改變他們的父母和家庭環境」。

 

一份真正的「家族經營事業」

  我覺得,「天恩社區關懷協會」最讓人敬佩與感動的是,朱書英長老一家人從上到下,都用一種近乎無私的奉獻精神在經營這裡,三兄弟辛苦工作賺到的錢,可以買更新更大的房子或是帶全家去海外旅行,但是他們選擇奉獻給協會(畢竟目前協會的經費資源仍前困窘)、三個媳婦也可以選擇到外面工作或是當個悠哉的全職主婦,但是她們全部樂於追隨朱長老的腳步,到協會擔任無給薪的義工,一方面要照料家務、教育自己的孩子,另一方面又得分心關注其他協會裡的小朋友們和他們的家庭。你說說!這種長期奉獻的精神是不是太厲害了!而朱長老的小孫子們,在這樣的耳濡目染之下,我相信將來長大成人也是一個願意付出和奉獻、有顆溫暖柔軟心的孩子。

  在蹲點過程中,長老也述說了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譬如家人們從不太支持,到現在因為作了公益事業間接帶來福報的轉折、還有協會成立初始不被鄰里認同,甚至指控斂財的艱辛挫折…到了今年(2010年)年中,所幸一切好轉,不只得到大家肯定,也有了稍微穩定的發展,朱長老甚至在九月中,用「百分之兩百」的積極度加行動力,為協會覓得更大的空間場地,也已陸續完成裝潢和搬遷,真是厲害!

 

每天都有神的眷顧

  天恩所處的這條街,有個別名又叫「愛心街」,這是因為街上的肉商、菜販、水果商、理髮師、牙醫師…經常會送一些免費蔬菜水果來到天恩,或是不定期的義剪、義診,在這十幾天的拍攝紀錄中,我發現社會上的確有許多默默行善、不為人知的善心人,他們總是「悄悄地來、默默的離去」,知道這裡可能需要些什麼,就像天使一樣的送來,也不求什麼回報,真是「揪感心」呀!而朱長老因為早期經商的經歷,也知道如何將這些物資做最大的利用,譬如哪些可以冷凍放比較久、那些必須立刻處理、哪些可以轉換成現金後購買協會需要的物品…等,有趣的是,朱長老也提到了不同協會成員對於物資的不同處理態度,還有協會剛成立時不被鄰居們信任、飽受異樣眼光,到現在被週遭鄰居認同、支持的景況。而朱長老的家裡經濟狀況,也更因為成立協會的關係,生意變得蒸蒸日上!我想,一切真是「神的眷顧」吧!

 

什麼是最適合的教育方式?

  協會裡有兩位透過多元促進就業方案專聘的課輔老師,其中負責高年級的是王老師、負責低年級的是有著另類髮型的賴老師,據說以前是運動選手!她的教育方式偏向斯巴達式,經常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但也不忘告訴學生這些命令背後的道理,偶而還會要求學生來個伏地挺身或特殊體操來鍛鍊體格,雖然這種「鐵的紀錄」在今日似乎有點不合時宜,但這幾天的觀察,卻讓我發現這樣的確可以養成小朋友從小的紀律教養,甚至某種程度來說,補足了原生家庭可能欠缺的教育;然而事後訪問朱長老,才驚覺朱長老其實比較傾向使用「全然愛的教育」,也就是當學生犯錯,絲毫不責罵,而是帶著他們一起向上帝祈禱(?!),懇求上帝原諒,並且進而被感化…究竟哪種教育方式才是最合適而有用的?其實我也沒有標準答案,但我想只要出發點是善意且尊重的,對方應該都能感受到,更重要的還有「以身作則」的態度。透過紀錄片拍攝過程中,我們也發現了現代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第三方團體(譬如天恩、課輔班)彼此之間的問題或是某些功能的轉向與失衡,譬如學校因為偏向大班制,加上有明確的學習進度,較難關注每個小孩的成長背景因素對課業造成的影響。

 

紀錄「誰的真實」?

  拍攝過程中,有許多人詢問了我們拍攝的用意,老師也私下透露了許多學生的家庭問題,特別是一些比較特殊的個案狀況(譬如單親家庭裡父親酗酒問題、貧窮卻又溺愛小孩的問題、隔代教養問題…之類),聽完這些卻讓我的頭更痛了…究竟如何定義「所謂的紀錄片」?「所謂的弱勢」?呈現或不呈現?介入的方式與觀點?這些都是理論無法解決的問題,只能靠溝通和再三思量,我想才能找到最佳的平衡點和詮釋方式!也許深入追蹤某個個案的狀況,會讓紀錄片更有張力,甚至賺人熱淚,但,這是我們想要的嗎?這樣就會有影響力了嗎?又或者只是傷害了某些對你信任的人?

  最後,我們選擇了「平實呈現」,讓鏡頭自己說話、讓觀眾自由解讀與思考;此外還把整部紀錄片的重點放在朱書英長老與家人──這股背後支撐協會的力量,期待透過這股力量面對的點滴歷程,觸發更多社會正向的力量!

  這樣,也許就是我們要的「真實」了吧!

  另外,有的時候會覺得鏡頭前的被拍攝對象會稍微刻意「不小心表演了起來」,所以我們也總是盡力把自己和鏡頭低調到不能再低調、默默且慢慢的讓被攝者忽略,進而呈現自然的想法與感情…這些也是讓我們「做中學」得到的一大收穫!

後記

        蹲點過程中,我們其實還做了一些小事,如協助建置協會部落格、接洽新協會招牌製作廠商…之類,也留下了一些個人珍藏的瑣事心得;之後也在計畫結束後,九月中又一次回到台中,拍攝新協會的裝潢進度和狀況,順便探視可愛的朱家人們,又一次被溫暖所包圍。雖然接下來我和金刀都有各自必須努力的人生方向,但我想,緣分一旦被開啟,就很難斷的了!祝福天恩是我的心願,持續關注則是我的期許…當然,還是要感謝一下中華電信基金會的林三元執行長代表捐了二十萬給新天恩協會,讚!還有世威哥的探視、慕姿姊的關心與協助、其他所有給予我們協助的人們,這就是「上天賜與的恩惠」啊!

韻涵2010.10.24

作者小檔案

翁韻涵
台灣藝術大學

目前為台灣藝術大學應用媒體藝術研究所碩士生,正在和論文抗戰中。

參與過幾部紀錄片製作,關注外籍配偶、弱勢族群等面向,但總是在拍攝過程中感到心的困惑和新的掙扎;也曾到蘭嶼進行原住民部落服務。喜歡不斷發現新事物、人道關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