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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桃園比亞外部落 - 林佩禎

    在比亞外最讓我們印像深刻且無法忘懷的,是比亞外不同於其他部落的幾個地方。讓我們了解原來原住民並不一定是我們想像中那樣,原來調皮不一定就是調皮,原來小孩子不只是小孩子。

⊙我要稱霸孩子王!

    第一次看見比亞外時,是我們提前去那場勘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對比亞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婦女會長HANA帶著我們去逛了整個比亞外,對我們說了好多關於山上的事情,還帶我們到她們的最常聚集的地方—教會前的籃球場。那時的我們,跟著兩個小男生(林威、邱育廷)打籃球,突然一陣重型機車噗噗噗的聲音,兩個小男孩就衝到圍牆邊,對著下面大喊:「巴度!是巴度!」HANA還說,哎唷,是巴度啊,比亞外最帥的那個啊!那時,我們一直好奇這個「巴度」到底是何方神聖。可以讓所有人聽著摩托車聲就知道是誰,又是全比亞外最帥的一個!

    忽然,一台摩托車從轉角爬坡轉上來,一個男孩帥氣的下車,看見我們便瞬間燦爛一笑的對我們說:「嗨,你們好。」說那時遲這時快,我們兩個大姊姊馬上就被這個小男生收服了!回程的車上還不斷的尖叫於他的親切跟帥氣,還有打籃球投籃的神準。

  那時候對他的認識並不多,但是之後我們上山的每一天,他帶著我們上山、下溪不說,明明年紀比我們小的他卻總是像是個小大人一樣保護著我們、照顧著我們。並且在部落中有許多小孩都非常聽他的話,卻不是因為像大雄對胖虎那樣的恐懼,而是一種對老大的信服感。

    在這樣的狀況中,最能在部落中一個非常調皮的小孩「邱育廷」身上看見。因為他太調皮,很多大人也都拿他沒辦法,甚至在我們到比亞外的第二天,居然看見他跟阿嬤在一個斜坡僵持,然後晚上就聽見他打阿嬤的壞行為。但是這樣的小朋友,就只有巴度可以治住他,巴度說的話他一定會聽,並且就算有不滿也不會反抗;而通常成為孩子王的人,都非常的懂事,並且會幫忙家裡,也很會在山上蹦跳玩樂。這樣的模式與舉例,讓我們見證了比亞外的孩子王文化。

    也許是這樣的孩子王的傳承,這裡的小孩子對長輩懂事聽話(當然邱育廷例外啦!),對下則是兄弟的義氣與好感情。也可能是因為這裡的小孩無聊時,就會到教會前的籃球場打球,那樣的運動團隊精神讓他們彼此有一種團隊合作的心,才會有這樣奇妙的孩子王文化。

 

    在比亞外的十五天,我們不斷的在尋找誰是下一位孩子王。後來找到了目標----是巴度的堂弟:馬信。他就像另一個巴度,一樣的堅強、一樣的懂事、一樣的勇敢。然後,我們期待著,那一句:「我要稱霸孩子王!」。

⊙對、對、對、對不起我不喝酒!

    在我們一般的刻板印象裡,原住民就是很會喝酒,每天唱歌、跳舞、喝酒,是樂觀開朗的一個民族。當我們一知道自己被分配到一個泰雅原住民部落時,兩個在山下就嗜酒成性的女人欣喜若狂,深深相信不跟他拼個幾輪誓不為人。

    我們上山的第一天是父親節。許多現在住外部落的人也會回來比亞外一起慶祝父親節,早上參加了禮拜,吃完中午的愛心烤肉,我們兩個就被住在隔壁部落的人邀請到他們家作客。原住民的熱情在第一天就完全的包圍住我們,他們盛情招待我們吃了野味,還讓我們見識到原住民的好酒量。一杯接著一杯的台灣啤酒,我們兩個已經喝酒喝到肚子快脹破了,他們卻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依舊的一杯一杯下肚。讓我們想著,原來原住民真的是這樣啊!而第一天還真得有點喝怕了,還在思考:以後每天都這樣過的話到底該怎麼辦?

    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的觀察生活下去,我們發現,真正住在比亞外裡的居民,是不怎麼喝酒、並且也不開卡拉ok大聲歡唱的。因為這裡的長老們決定要把比亞外改頭換面一番,不想讓別人看原住民都是每天醉倒在水溝裡,每天不務正業喧喧擾擾,每天唱歌聊天半夜不睡。他們想要一反大家的印象,所以在四五年前開始改革,他們無法改變別人,因此決定從自己做起。偶爾他們還是會小酌兩杯,但那只是淺嚐即止,只為了一種興致,而不是一種依賴。

    他們每天起個大早務農種果拔草,一整天在神的賜福與農務之間度過,小孩也是一樣。每週有三天大家團聚在一起禱告分享。他們依舊樂觀、依舊開朗、依舊熱情、依舊感恩、依舊與大自然和平共處,只是他們改變了一點點,「夜夜笙歌」不一定是原住民的形容詞,「醉倒」再也不是原住民的動詞,「酒」更不會是原住民的代名詞。

⊙我知道我自己很美麗!

    第一次收到比亞外的介紹函中,上面寫著:「…比亞外是個人口稀少,動物比人多的部落。」兩個都市生活過慣了的女孩,看完這句話,不禁打了個寒顫。所謂的「動物比人多」到底是什麼動物?!台灣黑熊?還是台灣雲豹?還是百步蛇?我們不斷的上網查一些「遇到黑熊要怎麼辦?」「要怎麼躲過豹的追擊?」「被毒蛇咬了該怎麼處理?」諸如此類的文章,只希望自己能夠平安、活著下山。

    當我們抵達的第一個晚上,還在想到底是什麼動物很多很多…就在我們走進我們的房間,打開電燈之後,我們瞬間了解到底是什麼動物很多很多了!

 

    一打開燈,許多許多的蛾、知了、金龜子還有許多不知道名字的昆蟲,就這樣趴在我們的紗窗上,知了發出了聲聲蟬鳴,合奏著我們的驚艷。當下的我們只覺得自己真是無知,除了恐懼那些未知大自然這樣的愚昧外,還自以為是的以為google可以真的給我們什麼解答。原來真正的答案,就在親身經歷與親眼目睹中。

    那裡的蝴蝶就像鄉下的野貓一樣不怕人,他們在我們身邊穿梭,有時候騎車一個沒注意,他們就這樣被我們壓下去,才發現到他們的殘骸便趕緊道個歉。有一次晚上的團契結束後,大家在籃球場上打五打五,我們還在場下看著時,忽然地上有一個頗大的影子晃啊晃的,我們以為是葉子飛過路燈,但是牠卻徘徊不走,我們困惑的抬頭看,居然發現有一隻如同大人兩隻手大的蛾在路燈下飛舞。我們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突然他飛到我們身邊停在地上,有個小朋友輕輕的捏起牠的一對翅膀,我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蛾!沒錯牠是蛾!這時,我們剎然的感嘆大自然的奇妙與人類用心保護生物的奇蹟。

    除了昆蟲之外,比亞外最著名的就是自辦的保護藍腹鷴山中巡守隊。在很久以前,他們是會獵捕藍腹鷴的,可能抓回家養或是賣人,但近十年來,他們自我發起保護運動,要保護山上的每一種生物。所以他們將以前的獵人們聚集起來,從狩獵藍腹鷴變成了保護藍腹鷴。這十年努力的成果已經略見一二,有時在產業道路上行走時,就會聽見藍腹鷴在樹梢歌唱,有些早起的老人們還告訴我們,他們甚至在一大早去果園的路上,有見過藍腹鷴與他們並肩而行呢!

 

    蝴蝶、蛾、鍬形蟲這些昆蟲類、還有鳥類的生物,是比亞外盡全力保護的目標對象!在比亞外的昆蟲種類可說是全台數一數二的,還有許多的生物學家想要到比亞外住上多年,來研究生物種類,但是卻不得其門而入。因為比亞外是有進入限制的,他們不想要太多的人進來打擾生物的環境與他們的生活,所以他們每年都有限制能夠進入比亞外的參觀人數。他們想要很多人了解比亞外的美,但卻不願讓他人破壞了他們的美。因為不管外面的人知不知道這個小部落的美,他們自己始終知道,比亞外很美,並且他們正在努力讓「他」更富饒更美。

    這三件事情是我覺得比亞外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們愛自然也保護著自然;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與自然並存,也努力在社會上生存,他們試著在兩者之間取得一個平衡點,也在自我家庭的教育還有部落教育上努力向前。不用人表揚他們,不用人讚美他們,因為他們總是知道的:比亞外是一個好地方。比亞外不只溫暖熱情,更讓自然在他們生活中悠游。他們知道的,他們知道自己的部落到底有多美,並且將一切感恩回歸自然、回歸神。

作者小檔案

林佩禎
台灣藝術大學

電影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