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 to top

在地故事:台東愛國蒲教會 - 莊榮祚

  這次去到愛國蒲,我將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也積極向部落的村民打探孩子的個性和背景,卻因此聽到了令我難以想像的故事。

  在蹲點之前,每年我都會前往新北市瑞芳區參與紅豆社的兒童營隊,但每次一個禮拜不到的相處時間總讓我和孩子雙方的認識僅止於友善的互動而已,對於孩子偶爾的嚴重失序儘管可以控制住情況,卻沒辦法一探孩子心底的創傷及造成這創傷的生活經歷和家庭背景。

  這次徵選上「蹲點‧台灣」的計畫,我在抵達愛國蒲的時候,就默默地希望能夠用這二十天, 跟小朋友建立起超越形式的深刻感情。當我在部落禮拜後第一次遇見要服務的小朋友,他們在我自我介紹後大方的一擁而上的情景,在當時,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我心想,我一定可以比以往都認識我服務的對象,我一定可以跟他們建立起不同以往的連結。

  在服務的過程中,我向提供我們住宿地點的山哥還有每晚必定光顧的小吃部老闆細細詢問孩子的情況。一開始得知許多班上的孩子是隔代教養,但這並沒有帶給我太多驚訝,在這樣偏遠的原住民部落裡,有能力帶著孩子離開的人大多都離開了,從Sulailai牧師在台中也成立愛國蒲教會就可略見一斑。課程開始後,我也從孩子那邊知道了更多情況,有人的母親是新移民,也有剛搬進愛國蒲的孩子;有些時候,知道得更深入一些,比方說在家裡不被母親關心而過度沉迷於社交軟體的早熟孩子,或因為天生殘疾而不受群體待見,只能用性騷擾的方式來吸引同儕關注的小孩。但這些都與我對於瑞濱孩童的認識程度不無二致,我也看得到他們在群體裏的問題,我也能以簡單的標籤去為那孩子的創傷歷程做分類,但完整了解一個孩子的生命故事,並且讓他感覺被理解,我覺得在服務即將到達尾聲時仍沒有做到。 

  事情是到了接近離開前的一個晚上才有所改變,那天提供我們住宿地點的山哥和淑惠姊,從丟垃圾等日常生活瑣事聊著聊著打開了話匣子,他們提到了一位剛前往英語營的少年A。少年A在還未前往英語營前非常積極地與我和岳霖互動,從我的角度來看,少年A明顯的有同性戀傾向,他也沒有否認的意思,在那幾天,我們之間的互動融洽且密集,但我並沒聽他說太多家庭的事情。山哥告訴我,與山哥有親戚關係的少年A母親在未成年時懷孕,男方希望女方把孩子送走,於是就把孩子送到高雄養,山哥知道後勃然大怒,去高雄挨家挨戶尋找把孩子要回來,強迫少年A的媽媽要負起扶養的責任;沒想到媽媽竟然又跟另一個男生跑走了,少年A只好和外公相依為命。他認真學習,在今年從大鳥國小畢業獲得了台東縣長獎,本來少年A有去到市區就讀資源更多的學校的機會,但他為了繼續陪伴外公,決定留在靠近部落的大武國中就讀。從山哥平淡的講述口吻,我得以想像如此戲劇性的故事在部落裡也只是其中一個故事而已,我開始將這個故事和與我相處那幾天的少年A重疊在一起,他陰性的氣質在部落裡並不被接受,山哥和淑惠姊也常希望他改變,但他卻依然留在部落和從小照顧他的阿公在一起。談話結束後,我那天晚上待在被窩裡,後悔著沒有給予他更多鼓勵、跟他有更深入的談話。

  我依稀記得,有一天他來到我和岳霖的房間,他看著我,問到:「哥你覺得我怎麼樣?」,我那時只是隨口一答:「你喔,不錯啊,做自己就好。」他就回我一個好大好大的笑容。我不確定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少年A,但我只希望,那天的隨口一說,能給他一丁點也好的鼓舞。

  我在還沒來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能了解他們的生命故事,就能真正地去和他們交流;但我現在才發現,唯有豁出去不顧一切地時時用真心關照他們,你在當地的一小段時間才能被寫進他們的心裡,變成他們的其中一段生命故事,讓他們有多一丁點的勇氣,繼續向前。

作者小檔案

莊榮祚
台灣藝術大學

我是莊榮祚,目前就讀於台灣藝術大學電影系。樂於參與國內外兒童營隊,希望能透過影像藝術去發揚人性的溫暖及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