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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點心得 - 花蓮港口部落 - 潘美

  這個暑假最常被問的問題就是:「你為什麼要去/來港口?」,我的回答通常有很多種,比方說常常久仰港口大名、被凱道部落的人洗腦或是被馬躍的影片感動之類的,但其實真正的原因就只是「我想去」。我想去港口,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說白話一點就跟以前的人都有美國夢一樣,換成我就是「港口夢」,而且大聲說出:「我要去港口!」聽起來超豪邁澎湃的,我喜歡。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看到港口部落出現在社區名單後就毫不猶豫的報名蹲點(一開始還在那邊跟宜臻推託說我什麼都不會),結果第一階段過了準備二階面試的時候才開始緊張。我們到底拿什麼跟政大傳院的比,他們的專業度直接甩我們一巴掌,而且每個人都熱情滿滿的說「希望在蹲點的期間可以為他們帶來⋯的改變/解決⋯的問題」。相較之下我跟宜臻在面試前就協議出一個不怎麼積極的回答:「我們不期待要改變社區什麼,只希望透過我們的參與可以讓社區發現原來自己在做的事還有別人在關心」。(不過這也看每個社區的需求,像有些教會社區就明確說出希望可以幫忙帶小孩或照顧老人,像這樣問題已經完全點出來的社區就很適合熱情又有活力的大學生去幫忙解決問題)

 

  還記得筆試的最後一題題目是「如果蹲點錄取了,你最希望帶來什麼影響?」,我寫道:在社區短短蹲點兩週就說要改變社區還滿不切實際的,甚至連能不能在兩週內認識這個地方都要非常努力了。文化復振的路很長很辛苦,我們只希望藉由我們的加入可以陪著大家一起走一小段路,幫忙踢掉路上小石子或是聊聊天也好,讓大家知道一路上並不孤單,讓大家更有動力繼續走下去。

 

  總之我們很幸運的錄取了,準備7/27開始在港口蹲點15天。港口是一個被海岸山脈跟太平洋夾在中間的部落,套一句阿美族人說的話:「山林是倉庫,大海是冰箱」,獨特的海梯田農業加上對植物的了解與廣泛運用,港口完美的詮釋何謂豐衣足食。但是港口也同時面臨人口老化跟外移的問題,土地長出來的不再是糧食而是一棟一棟的民宿,廢耕30幾年的海梯田也在近幾年才慢慢步上軌道。

 

  我們剛到港口的第一天,社區夥伴歐陽姐就先帶我們認識舒米姐—海梯田復育的發起人之一,舒米姐講話慢慢的,給人的感覺很溫柔。在港口的前幾天我們都跟著舒米姐,看能在即將開幕的〈森川里海(米粑流)濕地藝術季〉幫上什麼忙,雖然都是整理環境這類的小工作,不過舒米姐常常抽空和我們說一些部落與農田的小故事。而我們的社區夥伴歐陽姐,則是好食協會在港口的專案執行人,接水利局復育海梯田的水土保持計畫。其實海稻米在我們到達港口的前幾天已經收割完畢了,加上沒有要拍紀錄片的計畫,所以我們很怕自己除了幫忙訪談以外沒有事情做。當我們向歐陽姐提出我們的疑問時,她卻給了我們一個很安心的回答:沒關係,你們就在這裡生活。

 

  從每天頂著豔陽出門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到夜晚披著滿天星斗讓海浪聲伴著入眠,我們就放心的在港口過了15天多采多姿的生活,認識了各式各樣的人。有整個部落搶著要他教編織的哲學系老志工岳霖哥、大家的得力小幫手阿朵、對面開民宿的熱心腸秋美姐、尬金包的好廚藝小阿姨、總是關心我們的Futing姐、帶我們上山下海的蕙年姐、什麼都會的雅苓姐、腿長又美麗的秀媛姐、小小美少女Kating、黑狗狗們的主人阿睿哥、說起故事有聲有色又好客的阿睿哥的父母、細數小時後務農生活種種的文珠阿姨、技藝寶庫的林清進faki、對稻米細心又有經驗的吳明和faki和讓我們永遠忘不了的吃土事件主角王進發faki,還有好多雖然叫不出名字卻總是微笑跟我們問好,問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的長輩們。

 

  歐陽姐說她剛來到港口參與海梯田復育計畫的時候,大家都問她來這裡做什麼,是不是讀書讀到頭腦壞掉?老一輩覺得看天吃飯的務農是最笨的人才會做的事。但是隨著舒米姐與其他人的堅持,加上改變種植方式、加入志工讓更多外界的人藉由協助農務了解港口部落的生活及感受土地的生命力,而且志工多半是大學生或部落的人所認知的「讀書人」,讓大家發現原來大這些自己覺得沒什麼的東西也會有年輕人想進來看、進來學,大家才慢慢的改觀。歐陽姐還觀察到雖然流動率高,但是通常願意回來種稻的都是年輕人,或許真的要離開家鄉以後才能夠更明白家鄉土地的重要性吧!一旦土地不再種植就會淪為買賣交易,這樣土地再也不能連結部落的情感,最終部落也會在土地買賣中不見。

 

  海梯田復育是一個雙向的過程,不只讓社會更認識港口部落,也讓部落的人更加意識到土地的重要性。就像林清進faki提過的「米粑流」,雖然以前米粑流指的是部落小到收割大到蓋房子的工程彼此都會互相幫助,但復育計畫何嘗不是一種米粑流精神的延續呢?想起比我們更辛苦的ina、faki居然對我們說辛苦了,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是不是也認同我們的加入,是不是也覺得這是一條雖然辛苦但仍要繼續走下去的路呢?

 

  如果還有人問我為什麼要去港口,我會跟他說港口曾經是個恃大自然的寵而驕的部落,而現在的港口卻有著多到說不完的對土地的溫柔,這些溫柔很值得我們去看看、去學習。「我們要留給下一代怎樣的土地?」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這裡的人身體力行的一句話,答案就在每個人的行動中,在每個人看著這片海梯田的眼神裡。歐陽姐曾說起火不難,難的是讓火繼續燒下去。好多人很努力的把火點起來了,我們的到來只要能夠像一根稻稈,讓火再燒得更旺一點點,那就太好了。

作者小檔案

潘美
台北教育大學

潘美,20歲,離開家鄉念書的台南人,對台北的食物嚴重適應不良,有幸的在太麻里有一個部落。我覺得臺灣很美,人的心也很美,所以喜歡到處亂跑,希望可以趁年輕的時候多多蒐集不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