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都笨笨的啊，覺得媽媽喜歡就好了。但他確實不錯。」周阿嬤談起自己的丈夫時，臉上總是止不住笑意。周阿嬤與丈夫相識於她十八歲那年，嘉義女中畢業的阿嬤跟隨哥哥進入公司擔任會計。哥哥的同事之一，時常與周阿嬤一夥人相約遊玩，沒過多久便看上了年僅十九歲的周阿嬤，一口篤定要娶她。阿嬤想著自己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年輕姑娘，論及婚嫁未免過早，便與周阿公達成條件：「若兩年後你依舊想娶我，我就嫁給你」阿嬤說。

       兩年過去，阿公仍然未改變心意，阿嬤也就履行承諾，嫁給了他。或許就是這份等待兩年的癡心，以及周阿公誠懇、持家、勤奮的性格讓阿嬤願意將自己的青春獻給阿公，做他的牽手，一牽就是一甲子。阿公在頂洲國小任教，阿嬤有時也擔任代課老師，兩人共組家庭，攜手打拚。讓我想起李宗盛作詞的〈最愛〉中唱道：「紅顏若是只為一段情，就讓一生只為這段情。一生只愛一個人，一世只懷一種愁。」那個年代的愛情觀與現代相距甚遠，每個人都抱著要和另一半走一輩子的心態而交往，無論爭吵或生活不順都會想辦法一起克服，走著走著便是一生。從阿嬤的口中，我彷彿看見年輕的阿公與阿嬤們相愛至相守的過程，二十年、三十年… … 時光推演地十分緩慢，感情卻也砥磨得越來越美。

       阿嬤笑著說周阿公是一個具有好奇心的人，什麼都願意嘗試，當時老師的薪水微薄，為了扶養孩子，阿公便開始養豬、雞、鴨等等，也因此對於母豬接生有過經驗。一次阿嬤臨盆，助產士卻因感冒無法趕來，只好口頭教授阿公如何接生，阿公便聽著助產士的指示，小心翼翼拿著工具接生自己的孩子，特別的經驗讓我們大開眼界。阿嬤對於教養孩子也有自己的一套理念，她認為不該在吃飯時談論政治或是責備孩子，吃飯應該是一個輕鬆的場合，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吃飯就該是和樂的、自在的。在阿嬤開明的教育方針下，六個孩子一個個都成了有為的青年，阿嬤總愛說「我是最沒成就的那個。」謙虛中帶著一份身為母親的驕傲。

       木心的〈從前慢〉中寫道：「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一直以來都十分嚮往過去這般慢慢燉熬出來的愛情，卻是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聞。儘管周阿嬤的言語中沒有一次提到了「愛」字，卻能從她的說話時的口氣、笑彎了的眼睛、不斷上揚的嘴角看出與周阿公共度一生是何其幸福的事。儘管周阿公幾年前已經離世，阿嬤卻似乎從未忘記過他，總是將「我先生……」掛在嘴邊。在我看來，這份超過六十年的愛從未變質或褪色，反而隨著時間越陳越香。也許周阿嬤想起阿公時會思念、會難過，但我想更多的是滿足與感謝，能與相愛的人一同到老，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福啊！相信阿嬤會帶著對阿公以及孩子們的愛，繼續微笑面對生活的各種姿態，寫下更多精彩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