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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桃園新屋愛鄉協會 - 陳昱儒

「這裡呀,要是少了永安漁港,再省略綠色隧道,還能有什麼被記住的理由?」

 

離開新屋後,試圖整理出這趟蹲點所看見最核心的議題,才發現這十五天急於解壓縮「石滬」這包zip檔,卻忽略用宏觀的視野,察覺石滬之於社區,依然是不亮眼的存在。

 

被遺忘的新屋的關鍵詞石滬

初訪新屋,映入眼簾的海岸線、稻田、大型鐵皮工廠、寬敞馬路、緩慢生活步調、樓層不高的住家,甚至有不少眷村和雜貨店… …。因青壯人口不斷外移,導致人口老化情形嚴重,成為桃園市最高齡化的行政區。一如普見的台灣村落該有的樣貌,一切都很平凡、不足為奇。若真要論特色,人們往往聚焦在永安漁港和綠色隧道上,畢竟前者是全台唯一的大規模客家漁港,漁業興盛、又兼備觀光價值;而後者憑著自行車步道搭配濱海風光,成為休憩熱門景點;相較之下,石滬著實顯得沒沒無聞,然而它的存在,卻與上述息息相關,它不僅是兩百多年來,漁民用以捕魚的技法,其多孔隙的環境更適合海洋生物生存,可謂海洋的育嬰房。

 

談起石滬,想必多數人曾聽聞澎湖的,譬如七美或吉貝島,但知悉新屋石滬卻少之又少,連愛鄉協會也是六年前意外發現後,才開始進行田野調查。六年來,協會運用觀光結合實作,一邊將文化包裝,也同時進行扎實的修築工程;在2016年,協會更與桃園市政府合作,透過籌辦地景藝術節,促進觀光、行銷城市,當中的「千人築石滬」活動成功吸引上千人關注議題。訪談在地耆老與前輩後,他們都說,如今這樣的規模確實值得肯定,但新屋石滬還有太多難題得面對,這已不僅是一味地談修復了,在如何提升修築效率和技法,以及如何落實轉型與實踐價值間,更值得深思。

 

在海上流汗的人們

關於石滬,最令我好奇的便是如何進行修復,程序為何?再者,是什麼理由讓愛鄉的人願意投身如此艱難工作,一做便長達六年?其實心中的疑惑族繁不及備載,這也不是透過訪談的三言兩語能體會的,所幸剛好跟上幾次在海邊修復活動,讓問題迎刃而解。

 

「四指幅的一號大石頭先搬來當基底,二號石配合著堆,再用三、四號石堆外面滬堤,當中有任何縫隙就用五號小石頭填。」工頭站在滬堤邊開始指揮著,隨後分配工作。大夥兒便分頭、分區,揀選合適石頭,再運回石滬堆砌區域。男生搬大顆的如一、二號石,女生則搬輕的。較重的像一號石,得先將石頭搬進網子,再將竹竿穿過網,至少兩至三人共同以肩扛竹竿;而輕的小石子呢,便用畚箕蒐集。為求安全,每種石頭,搬運的工具和方式不盡相同。其實選石頭也是門學問,大小形狀不同,自然影響著堆砌後的穩固程度。可惜這沒有撇步,也沒有固定的公式,全憑耆老和工頭的經驗判斷。

 

一次修復進度平均兩小時,得趕在浪漲潮前收尾、撤離。在一般人眼裡,像是搬了兩小時石頭,可在我看來,搬石頭巧思可多了。那連續幾天,我們堆了約1.6米高,1.5公尺寬,2.5公尺長的規模在深圳地帶,直到蹲點最後一天開車經過,那座石滬依然沒受大浪擊垮,感動自是難以言喻。很難想像當年新屋的石滬多達十幾口,可惜如今壯麗的規模已不如既往,只剩深圳和蚵間能找到蹤跡了。

 

「很不輕鬆阿,傻子才會做石滬,它黑黑臭臭的哪裡吸引人阿,可是它依舊是新屋最珍貴的文化,先民的智慧怎能這樣被輕易遺忘。不要小看這些汗水換來的努力,其實做久了齁,也蠻有成就感的。」和理事長相處十五天,透過無數的訪談和提問,終於淬鍊出這句心情寫照。起初總想找到一個核心,說明石滬對新屋、對愛鄉協會的重要性,大可以從文化資產保存、維護生態保育、推廣環境教育、提升觀光等理由冠冕堂皇的詮釋,直到後來陸續訪問許多協會大哥大姊、石滬藝廊老闆、石滬主人…等,才明白堆石滬或許也不需要過多理由,不過就是這些在地人懷著想守住當地文化的心,石滬此時成為介質,凝聚社區的居民,並創造更多可塑性。這是石滬奇妙之處,外行人看似平凡無奇,但理解脈絡後會覺得它特別又有意思。

 

將石滬的名,寫進人們心裡

自然環境、產業結構、文化脈絡…等,是經年累月的歷史總和,許多如今已難以輕易改變,然而我們能透過後天的思想,例如客家式的人情味、石滬文化價值、地景藝術…等,試圖解決問題、賦予新意義,為這汪洋與土地盡一份心力。而重視在地文化,便是我們腳踩的第一步。

 

在新屋蹲點,看著海的時候常想,海浪總在向前推進,總得離開原地。那在離開之前,我們能留下些什麼?

 

是將石滬的名,寫進人們心裡。

作者小檔案

陳昱儒
東吳大學

1997,臺北人,東吳大學法律學系。一名為視覺影像、為文字、為劇場賣肝的女子,過著寫實與美學的法律人日常。聽獨立樂團、談女權、談性別、談文化、談城鄉、談社會設計、談不曇花一現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