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3

DAY7

「喂，你們起床阿貝？」

「屋拉，我們起床了。」

「厚，阿你們來豆仔園家蛋瓦。」

「阿不是九點嗎？」

「沒關係啦，緊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啦！」

「哦哈哈哈，厚厚厚厚厚！」

  八點初，仍在睡夢中的我，被枕旁的手機震動給震醒，起初以為是鬧鐘鈴聲打算把它滑掉，卻被螢幕上大大寫著「李董」兩個字給嚇醒，趕緊坐起身用十足有朝氣的聲音「喂？」的回應。這天，大概是來到這最晚起床的一天了。

 

  來到這後，就不再看見假日的影子，「他們星期日沒有在放假的阿！」李董的兒子不久前跟我們說過。明明是曾經習慣的悠閒星期日，今天卻讓我誤以為是平日，正確來說應該是這幾天的時間軸像是只有長長的一天在走動，走得特別緩慢也十分愜意，縱使每一天都相似，卻意外不感到厭煩，反而是舒坦吧。來到這前的日子過得很緊湊，每件事不停的堆疊，我也只得不停地向前跑，所以這兒的生活也算是讓自己喘口氣，好好的停下腳步，看看自己的家鄉到底長成了甚麼樣子，十幾年的變化我是否還記得「家」的模樣。

  李董約了苗木園區的陳建興帶我們在園區裏頭走走，對種植原本就不甚了解的我們，在與陳先生見面前緊張了許久，我們該問甚麼以及我們想問甚麼問題。「你們想問甚麼？」陳先生一見面便劈頭問了我們，我們有些無措，但所幸，陳先生十分健談，讓外行人的我們也能透過他對種植的解說感受到他所堅持的態度。我們問的問題不多，也幾乎都只是淺層問題，但陳建興先生卻可以在一個問題裡從很多面向去剖析，甚至延伸到我從未想過的層面。

  陳先生是個非常有想法的人，也是個很有條理及高邏輯性的農夫，我們進去他的栽種植物的溫室裡，他向我們一一介紹裡頭運轉的機器以及操作方式，全部都非常別於在外頭所見的農民耕種方式。他的設施多自動化，按幾顆按鈕便能完成噴灑肥料、灌溉水源，甚至連肥料成分各占多少比例都只要在螢幕上操作即可完成。當然不可避免的，這樣的技術所必須承擔的成本便相較於其他農夫而言就高的許多。而這就是他所要靠種植出的花卉品質來克服的問題。

  原以為會因為我們對農業了解不深而草草的結束今日的對話，沒想到我們竟然聊了快兩個鐘頭半，在這看似短短的時間裡，這是我頭一次真切的好好思考關於台灣農業、關於政策實施是否妥當，以及台灣氣候的適切性。

  下午，我們騎著摩托車在田野間穿梭，在偶然之間遇到了一位極度可愛的阿公。

「哩低勒衝殺？」

「蛤？」

「挖供哩低勒衝煞？」

  只見阿公站在原地皺起眉頭，對我們用比手畫腳的方式，搖搖右手指向耳邊。仔細猛一看，原來阿公耳裡帶著助聽器，所以聽不見我們過小的聲音。我們便立馬走向阿公用比平常在大的音量對阿公說：「哩底勒衝煞？」

「挖低勒種腸阿啦！」

「啊哩尬底種，尬底甲喔？」

「嘿啊！」

「齁！啊阿公，哩進罵幾歲？」

「八十九歲啊！」

  這天下午，我們幾乎將時間全部陪伴在這位阿公身上。他的步伐緩慢，卻仍可以看出他勇健的體魄，他自個兒種田、種蔥還種地瓜葉，將一塊田地用得淋淋盡致。在阿公身上，我看見了何謂「一步一腳印」。

大概是自己從未有過阿公，所以對於擁有阿公的陪伴一直有著一份期待與想像。在阿公身旁，我們靜靜的看著他做事，阿公也默默的做著，我們都不發一語，卻意外地好感動。或許就是這種不用語言的相伴，格外令人傾心吧。在那短短的下午，我像是個擁有了阿公的孫女，好滿足，心也很溫暖。對我來說，這樣，就心滿意足了！

  在日落前，我們徒步牽著李董家的狗–Sugar與他的大兒子李建佑到觀景台上欣賞整片溪州風景，日落的陽光灑在一畝一畝田上，閃閃發光的樣子很迷人。其實，這樣的景色對我來說就是百大美景了，不用特別跑去那些地方，離自己最近的家鄉裡就有了。只是，我們平常腳步太快了，來不及停下來便錯過了。

  一星期的日子就在摘豆仔中，就要在邁入下一個摘豆仔的另一個星期。

「你們會想念我們嗎？」每天一起摘豆仔的阿嬤問道。

「ㄟ啊，當然會阿，啊你們會想我們嗎？」

「ㄟ遛，我們ㄟ想念有兩個小姐幫我們搬豆仔，阿依澳沒有人幫我們搬啊。」

「阿你們到底是想念我們，還是想念有人幫忙搬菜豆仔啦！」

「巄屋啦 ！」

  我啊，一定會很想念這段搬豆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