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日誌 - 馬祖馬港社區B組 - 唸你(下)
晚上,我們終於沒有錯過和寶珠依嬤的約定了--要吃她炸的臭豆腐。我和瀞肚子微飽,兩人只點了一盤,依嬤馬上說:「這樣怎麼夠」;於是,吃完炸豆腐,熱情的她又將我們留下,煮了乾麵又配上水煮蛋要招待我們。整碗乾麵已堆得像座小山,最後硬是加上了一顆蛋,滿滿的食物、滿滿的用心,我和瀞感動得不知如何下口。
依嬤小時候苦,父母無力扶養便賣給別人家,但大約七歲養母便撒手人寰,叔叔遂將她轉賣給別人、看放羊隻,她經常語帶詼諧地說自己是「放羊的孩子」,但我和瀞知道她其實默默吞下了許多眼淚。終於,她為自己找到了人生典範:什麼都別計較,要開心、耐心、獨立地過每一天!還叮囑我和瀞要多學習。
硬著頭皮,我還是把水煮蛋挑出,說不喜歡吃蛋,依嬤雖然無可奈何,還是關心地說:「什麼都要吃啊,這樣營養才均衡。」就像媽媽常唸我的。
晚了,整座社區在馬港的懷抱下,伴著海潮一波波地推進、退後,而沉沉睡去,但是另一組的猴子、蛋黃遲遲未歸,令我們坐立難安。
我和瀞搜尋最後的片段記憶:海邊、李大哥、游泳。李大哥說兩個男生還要玩水,於是自己先上岸了,但強調他們只待在淺水區。為了不讓李大哥擔心,我和瀞撥了幾通電話,另一頭始終沒有回聲,只有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我和瀞馬上展開尋人計畫,一路從科蹄澳住家、光武堂往下走,經過新街、舊街,又到中正國小晃了晃;最後,兩個人回到漆黑的光武堂,帶著忐忑的心收拾了筆電、筆記本,又再度回到住宿的地方,持續不安的等待。而一路上,不斷咒念著:「一定要叫他們不准關機!」
終於,晚歸的兩人看到夾在門口已久的紙條,正訴說我們的焦慮,這才上門報平安。ㄧ看到他們,我和瀞都要蹦出眼淚了,瀞激動大呼:「你們是去哪裡?我們找好久。」這聲音,有點像依嬤的、又像和田屋老闆娘的。
我忽然想到鳳華姐對我們說過,馬祖人說話大聲、音調又尖銳,聽起來像是在罵人,其實不然,他們關心別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對照此時的心境,我忽然可以理解依嬤和和田屋阿姨的心情,原來唸你[1],是念你;在熟悉了這一段同處的日子後,會開始掛念我們的一舉一動,也懷念一起吵吵鬧鬧的時光。而我們該如何預備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