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熱血的卡地布青年。」

 

　　搭著長火車，窗外的風景像某個七彩行星般的運轉著。空氣是晴朗是甜是不憂鬱的，跟台北的有點不太一樣。不斷構思著一首詩的開端，或許這是都市人的一種自以為是的虛假和浪漫，連在火車上睡著這樣的小事，都可以變成很重要的回憶。啊，腦袋變得有點寂靜了。心情可以是很旅行的嗎？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此次去卡地布好像有某個重要的使命。但我們能做的是什麼呢？「第一天不如試著忽略這個問題，睏睏。」我看著謙詭異的睡臉（百分之六十三的傾斜），解讀了這樣的訊息，然後，我也安心地睡去。

 

 

　　一到了台東車站，立刻打了電話給富霞姐，心裡充滿了悸動，因為這是我們在卡地布的開端。我還來不及想像童話故事將怎麼打造接下來的情節，我們就拖著超重的行李沿途嘆氣著，唉，仆街少年。公主很快的開著吉普車來了，我們像是得到救贖般把箱子全都放上去。我應該要聽取我弟的建議，把小白狗布偶跟大島優子的寫真集丟出行李外才對。台東彷彿是一個時間凝結的城市，我們在這裡喪失了台北的節奏，心情變得非常輕鬆，而路人熱情的微笑像是下午茶店專賣的大布丁，好嫩。眼前是廣闊的田地，風是直直的吹進我的身體，無法抵擋。

 

　　第一站抵達的是我們這二十天的居住地「第二條路背包客棧」，粘爸將鑰匙交給我們的瞬間，我覺得有點感動。住的地方非常的大，不但有曬衣場和兩間浴室，甚至還有一個小客廳，四周布置的很有生活味，幾個裝成小玻璃瓶的植物種子，親自繪製的可愛小地圖，窗檻上放了好多可愛公仔，沙發上還躺著溫暖的布娃娃。桌上放了幾本旅客日誌，我隨意拿起來翻了翻。「齁，有人在那邊裝文青。」裡頭有很多沉澱、傷口、豁達、青春、夢想，看著看著，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電波直衝腦門，那是此時此刻才有的心境變化。現在回想起台北，覺得那好像已經是一個離我們很遙遠的地方了。

 

 　　離住的地方不遠之處有一家7-ELEVEN。雖然在這樣的地方有了那麼現代化的商店似乎有點煞風景，但富霞姐說，這裡已經慢慢的變成當地生活重心的一部份。在店內的用餐區，我們邊喝著CITY CAFÉ邊聊著即將舉辦的卡地布祭典，有一種奇怪的違和感。「希望你們能拍出不一樣的卡地布。」這樣的期望對我們而言好像過於沉重了些，望著富霞姐熱切的眼神，霎時間我覺得無以回報。卡地布是個比我們想像複雜很多的地方，在這裡，很多的人在尋找著自我，透過祭典，或是透過卡地布本身。

 

　　「但如果要尋找自我，千萬不能來這。」富霞姐說。

  

　　晚上在粘爸家吃完了晚餐後，我們騎著單車去「巴拉冠」見識一下當地的活動。今天剛好安排的是成年禮體驗，要讓一群從都市中來的青年轉大人。為了不干擾活動的進行，我們閃得遠遠的，但完全減弱不了巴拉冠裡宏亮又低沉的嗓音。卡地布的夜晚是熱鬧的，人們像是熱帶魚般發光。

 

　　「怕不怕辛苦！」

　　「不怕！」

　　「想不想成為男人！」

　　「想！」

 

　　一連串的訓斥之後，用竹編的棍子，重重的打在男孩們的屁股上。就算沒有順利變成男人，屁股應該也長了不少肌肉，我的腦內小劇場開始出現屁股肉的成長過程。巴拉冠是當地的青年會所，禁止婦女和小孩（或許還有一些笨蛋觀光客）的進入，在卡地布當地人的心中，是部落教育的重要場所。青年在這裡學習、工作，變成強壯的男人。根據我的觀察，卡地布青年應該都可以扛五十台我們拿來拍攝的笨重機器。不過，當男孩也有不錯的地方啦，我看著沒有什麼肌肉的自己，不斷自我安慰著。

 

 

　　夜深了，我們開了另一桌續攤喝酒，紅標米酒加綠茶，我也是第一次這樣喝。跟著拉罕（形容當地的領袖人物）還有其他大哥們天南地北的聊，聽他們彈吉他唱歌，聽他們仰天長嘯，聽他們大聲的說著自己的夢想和戀愛的渴望。「你的驕傲從哪裡來？」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意味非常深遠。用這麼抒情的方式記錄我們的一天，或許是出自於一種反思。從台北大老遠跑來的我們，想獲得的是什麼？又能帶給他們的是什麼？這趟遠行，能有改變自己的機會嗎？我看著電腦旁的慘叫雞，又看看在身後看影片看到癡呆的謙，突然覺得好像知道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驕傲到底從哪裡來？」半夜兩點半，我還沒有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