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台南好厝邊全人關懷協會 志工組 - 陳穎彥
「好像全世界都是你的敵人,因為你不願意妥協,當大家都在前進時,你仍在原地,雙重壓力下,你選擇放逐,以為這樣就自由了」(自我對話手寫)
阿光(化名)是小二男生,黝黑皮膚與一雙明亮的眼睛,下課時總是在一旁看著別人在玩,我問他為什麼不跟他們玩,他的回答總是無法清楚表達一句話。語言對他來說,或許不能完全表達他的意思,當大家透過語言溝通時,他總是靜靜地在一旁觀看。我看出他想參與的眼神,但我無法直接帶領他進入群體,也許這是他覺得最自在的方式。
我國小時感到自卑,因為大家看似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而我單親且隔代,沒有人告訴我說「其實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小孩子總是很厲害能嗅到一個群體的氛圍,也會以最好的方式融入團體。為了掩飾我的自卑,我做了很多被讚揚的事,例如:主動幫老師拿東西、主動在團體裡做能被看見的事情,獲得鼓勵後,我便以另一種姿態在團體運行,向上爬升到另一個層次,像電玩裡的晉級一樣。
阿光這樣的情形已經快兩年了,我知道孩子行為的背後一定潛藏著更多的故事,但身為一位課輔老師,我能做的只是陪伴,因為我無法深入他的家庭,也無法得知他在學校與同學的互動情形,於是很多時候我在一旁觀察他,發現他總是坐在大他一歲姐姐的位置前面,我發現坐在那區的小朋友,有著相同的膚色與眼睛,他們坐在一起寫功課,很少與其他孩子互動,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區分,但這個狀況確實存在。
就這樣我一直晉級唸到大學,甚至到研究所畢業,有時連我自己都感到訝異。大學念社工,對自我開始探索與成長,過去就像洪水不斷湧進,國小的自卑、少年維特的煩惱壓抑、原生家庭的拉扯,像打開潘朵拉的盒子,怎麼避也避不開,只好逃到更遠的地方。
阿光在夏令營的表現仍舊如往常,當大家在跳舞時,他坐在人群後面看著大家跳舞,但他的嘴巴有跟著在唱;我把他拉到團體中,但他順勢把手給推開,我又再一次拉著他的手,但不知道他哪來的力量把我甩開,並用憤怒的眼神看著我,眼眶泛着淚水。那時我只道自己做錯了,阿光,老師不應該這樣。
上了研究所後,對於自己的處境感到真空,我看似擁有一切,卻似乎什麼都沒有。我從來不願正視面對家庭的缺失,這樣的人格特質讓我無法與他人建立長遠的關係,也無法將自己破碎的一面給最親密的人看見,總是得透過酒精痲痹自己,
獲得短暫的釋放;還好朋友們都知道我的狀態,總不吝伸出援手,透過一次又一次的掙扎與痛苦,我更能面對千瘡百孔的自己。
夏令營台北戶外教學,我是那區小朋友的隊輔老師,因為這樣我們有多的交流機會,也更認識他們。當社工說這裡的孩子大多是外配、單親、隔代教養的孩子時,我心理便對他們的行為有著合理化的解讀;其實不然,透過這次的戶外教學我發現小孩子探索事物的好奇是一樣的,並不會因為本身條件的不同而所差異,差異的是專注與吸收的能力。在夏令營的最後一天,看見他在台上跳舞,看見她他一步一步地改變,我為他感到驕傲。
這是我們的星光,在不同的時空裡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