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心得 - 台南林子內教會 - 吳 禹
同一個時空待久了,總是嚮往另一種生活,或許是奔逃式,也或許只是想讓疲憊的靈魂得到沖洗 ,也或許目標性的要磨練自己。
學習影像創作幾年,期待一些突破,並不像名家所說的要超越什麼,只是想改變現況,改變已經固定在台北市區的大學生的夜行晝伏的某些習慣和視野。
同時,也是市儈的想要有練習,看看自己能再擠榨出多少潛能。
遞補上台南林子內的計畫,也經過了一番討論和思考,至少從先前的參與者所描繪的內容看來,尚未達到理想中那種浪漫神祕有點鞎苦的生活;但為了逃跑,逃離一成不變的生活,還是硬著頭皮坐上了車,來到了這個有點偏鄉,卻又生活富豐的近郊。
放下背包,將很多不必要的細軟塞回行李箱裡,在這裡,只要一台單車和足夠的防蚊液就能生存;但為了一絲絲的安全感,還是背上相機,口袋裡也還裝著收不太到網路的手機。
我們走踏著,著急地想確認這塊土地的大小,也急於挖掘可能被數位瓶裝展示的題材,使用貪婪的眼光橫掃著香蕉園、小水庫、果實纍纍的文旦樹稍和教會的十字架屋頂。
似乎是迫於一個創作的壓力,必須在15日之內完成一個不朽又別具巧思的紀錄片,這種自我期許打壓著參與的過程,也讓我躁進不安(但那最終或許是小黑蚊的關係,它們會從午後開始佔據所有的停止時間,悄悄地降臨)
的確無法輕易換下長久以來的慣性。
第二天一早就是社區的集會禮拜,遲到的我們只好在坐在教堂的最後一排,格格不入的聽著經文和詩歌,呼吸空氣中安靜的某種東西,是一種眾人心之所向所產生的一種共嗚,估且稱之為信仰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和社區年紀相仿的青年孩子交往,認識加深,有意無意地從他們身上找到了一些方向感,進而開始模仿,學習他們的作息,他們的態度,他們看世界的方式,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生活信仰。
然後慢慢的找回節奏,那種源自田野間的,日升星起的,相對於蒼白日光燈的頻率。
一起追趕著早餐車,一起工作,一起小心騎車時不要壓到地上的蝸牛,有時一起聊天到睡著,彷彿找回了兒時那種簡單的快樂,暫時的鬆綁了對於名聲、利益和未來安排布局的重重包圍。
所有關係都是互相的,就像引力所牽動兩顆星球的纏轉,我們在都市裡渴望簡單而樸素的生活,這裡的年輕人也期待著新穎的潮流能帶領他們突破資訊的、地理地位的落差,我們卻只能傾羞澀之囊以相授,教些攝影、表演、樂器的皮毛,他們則以真誠的心相報。
就因為真誠,所以容易造成傷害。
早我們一週先來的志工組,她們在這裡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借宿的鄰居女孩天天跑來找我們打牌聊天,累了也就直接躺下入眠;而當志工組離開之後,這女孩好幾天若有所失,還是天天跑到志工組借宿的房間裡去睡,而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之前戲曲學院拍攝紀錄片的小朋友們。
影片拍攝完之後,有次再回去看他們表演,一個小女生之前一直很熱情,這次卻愛理不理,直到最後,她才滿是戒心的問我:「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是啊,等我們回到都市叢林之後,再次習慣日夜倒轉的生活之後,我們還能記得持續地善待這些小小的、美麗的真誠嗎 ?
蹲點,對我而言,最大的啟發就是開始思考─在旅居的風景之中,改變了我什麼,而我改變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