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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嘉義山美部落 - 林近

2009年的八月八日,八八風災,看到全台灣有那麼多人受害,心裡很難過,但總覺得這些對我來說有些遙遠。

 

2011年七月五日早上五點半,育安媽媽帶著我們沿著滾滾泥水的河堤走著,指著旁邊光禿禿的半山腰說這裡曾是她的家,以輕鬆的口吻告訴我們八八風災的事發經過。她說,她往門外看的時候,河水還離她很遠很遠,才一回頭,水就沖到了她的膝蓋;然後,她拿著手電筒,一家人往外跑,一轉眼,房子就不見了、育安媽媽開的早餐店也不見了。她們在山林裡不知走了幾天,才被發現,家人都在幫她們辦喪事了,回到家時,育安媽媽說,她們全身傷痕累累、衣服褲子都破了。

 

這聽起還很像電影的劇情吧!但那是如此活生生地,難以想像。

我當下,頭腦先是一片空白,因為這種場景實在太難想像,這種生離死別、這種天災。然後,突然覺得這些天災、這些生離死別離我好近好近。

 

我相信,育安媽媽這個故事一定說了很多次,每說一次,對她來說可能都是一種傷害。她笑笑地說著,我知道那背後可能隱藏著什麼樣的情緒、什麼樣的回憶,但育安媽媽是如此的勇敢和開朗,沒有聽過她有任何抱怨,以一種詼諧的口氣,好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育安媽媽現在還住在親戚開的民宿裡,房子還在重建中,育安媽媽說,她有錢就去買一些建材,有空就蓋一點房子,她很滿足地說著。

 

育安媽媽很珍惜部落教室受到許多單位的幫助,不管是金錢上的支援或是人力上的協助。以前自掏腰包煮飯給孩子吃,現在有其他單位的贊助後,育安媽媽一點也捨不得浪費,不但不敢浪費,還會把多的青菜、多的肉分給村裡其他人。她女兒說,育安媽媽每天都會存一些零錢,然後每個月都會捐一些錢。

 

好多個晚上,育安媽媽和其他部落媽媽在部落教室裡,好多蚊子、好熱好熱、好多蟲,帶著老花眼鏡,一針一線地作手工藝吊飾,為的是部落教室孩子們的下一頓晚餐。雖然只是一個小吊飾,但是每一個步驟都是媽媽們手工製造,每個吊飾都是媽媽們戴著老花眼鏡完成的。媽媽們說,一個吊飾從染布到最後裝盒,大約需要兩到三個小時。我們一直誇讚那有多美多美,育安媽媽笑笑得說「算你們便宜一點呀!還是一百元」。離別的那個早晨,育安媽媽不知道多早起床,一針一線,幫我們四個人做了屬於我們的手工藝吊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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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安媽媽就像部落裡的大家長,孕育著許多小孩,不管有什麼活動,都看得到育安媽媽的身影,默默在旁邊,陪著部落的孩子;默默地拍著照片、默默地錄影,你可能會常常忽略她,因為她不是主角,她總是默默地。很多時候,都是育安媽媽帶著我們,帶著我們認識環境、帶著我們認識村裡的人、帶著我們參加小米祭、幫我們擋酒、帶著我們到處走走。

 

我喜歡育安媽媽,她笑起來好可愛,她做的蔥抓餅好好吃,她好善良、好樂觀。

我很遺憾沒能幫上育安媽媽什麼,但是她給我好多好多,她給我的我永遠都忘不了,常常也是,鼓勵我的動力。

 

2007年是我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每天七點起床,去學校上課、唸書,晚上回家吃飯、睡覺,爸爸媽媽不捨得讓我作一點家事,爸爸為了讓我每天多睡半小時,每天載我上下課。

 

2011年是庭庭(化名)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每天五點起床,幫忙家裏種菜、拔草,做完事情,一個人到部落教室唸書,就只有一台電風扇,燈也沒有開,有時候一邊顧弟弟一邊看書。

 

每次看到庭庭,庭庭總是散發著活力,一點也不像死氣沉沉的考生。每次看到庭庭,都覺得自己弱到很慚愧。庭庭很肯學、很肯問、很認真。有一天我們教小朋友們簡報軟體,夢婷認真的學習態度實在讓我訝異,就連吃完午餐,我回到房間休息,夢婷還是一直在練習。

 

我喜歡庭庭,她很樂觀、很活潑、很可愛、很懂事。她不覺得自己很辛苦,也沒聽到她有一點抱怨。我曾經問她,每天那麼早起來會不會很累,她只是笑笑的說,習慣了呀。我比她大好幾歲,卻慚愧地覺得夢婷比我成熟、比我懂事。相較於我,有時候七八點起床,還會因為睡不飽而有起床氣。

 

庭庭真的好可愛、好勇敢,或許她知道,她正在經歷生命中最崎嶇但是卻最寶貴的階段。我也相信她,她會看到更多一般人所看不到的美麗風景。

  

剛開始去的前幾天,芳哲大哥帶著我們到處走走,跟我們說了很多山美部落的事情。芳哲大哥主要協助山美部落教室的部分。他每天會給我們一些功課,讓我們思考,三天會和我們開一次會議,問問我們有沒有需要協助的地方、和我們討論許多問題。芳哲大哥住在嘉義市區,為了協助山美,只有假日才能回去,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山美。

 

其實芳哲大哥的年紀並沒有比我們大多少,但是他卻能夠如此地為一個地方付出,而那樣的付出早就超過他應做的。長時間的付出,讓我欽佩不已,芳哲大哥早已融入當地、了解當地,並盡其所能地協助部落媽媽們更有組織地運作部落教室,教導小朋友功課。

 

芳哲大哥讓我明瞭,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妲妮芙今年高二,她擁有無人能敵的美術天份,我喜歡聽她跟著節奏搖著身體唱著鄒族的歌曲,很動聽、很美麗。從她的言詞中、繪畫裡,我看到她對鄒族的喜愛與認同,她非常喜歡鄒族的音樂和文化,看起來很驕傲。她說,她覺得相較於流行音樂,原住民的舞蹈和音樂都很特別,她很喜歡,也致力於保存。

 

我很喜歡妲妮芙,喜歡她的創作,喜歡她的歌聲,也喜歡她告訴我這些時的驕傲神情。

 

山美的故事很多,每個故事都小小的,但卻很有生命力,令我欽佩、令我感動。

 

這些故事我想要送給我自己,送給現在的我和未來的我,期許自己每次在遇到困難時、遇到開心的事情時,都能夠想起這些故事。同時,我也想要獻給所有山美部落的人們,還有此時此刻正在看這篇文章的你們。

作者小檔案

林近
國立台灣大學

林近,台灣大學生物產業傳播暨發展學系。

我是女生,我喜歡粉紅色,可以吃很多東西、可以睡很久覺。

我脾氣不好、很沒耐心。

我很容易開心、很容易感動、也很容易覺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