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臺東南迴健康促進關懷服務協會 - 劉映萱
關於部落小朋友
有一天午後,我穿著拖鞋隨性地在街上溜噠,結果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妹妹,她邀請我到家裡的前庭院坐著聊天,並表演徒手赤腳爬欄杆。聊著聊著,她突然跟我分享她的小小心事。她說她媽咪到外面工作了不在家,爸爸也不住家裡了,而且可能還會跟她分開一陣子,但她想念他了,她很想見她的爸爸。「我馬麻上次跟我說:『很想媽媽的時候,就點開這個星空盤(一個手機app),妳就會夢到媽媽了喔!』但她騙我,我看星空盤後晚上根本沒有夢到她,我反而每次都被這個東西的聲音嚇到哈哈哈哈!」
在另一個傍晚,也有一個妹妹在馬路上撞見我跟許懷真,竟然就活蹦亂跳的跟著我們走到方舟教室,並在門口問我們可不可以陪她玩。我們問她為什麼天都黑了還不回家,她就一臉不太開心並略帶憂愁的臉看著我們不說話。過了一小陣子,她才跟我們說她的爸媽也都不在家,現在主要都是爺爺奶奶照顧她和妹妹。而她也跟我們說了一下她的家裡遇到的困難,聽完之後我們試圖讓妹妹開心起來,問了她最近都在幹嘛,她也跟我們分享了她在餵猴子、跟小猴子玩的趣事。
聽完了這兩個妹妹的小小煩惱,都讓我更加思考部落人口外流這件事。起初,我和懷真把紀錄片的主題設定為「從小朋友的視角看青年人口外流」,但後來發現這個主題有點太大了,無法在短短的十五天用動態影像的方式完整詮釋我們想傳達的核心理念。但聽完這兩個妹妹訴說的煩惱後,我便意識到部落人口外流帶來的影響,已經不只是對部落的生產、人口結構帶來不太好的影響,甚至是家中的小孩都會為此感到很寂寞或失落。雖然南迴協會都有陸續設計一些放學後的課程給小朋友,但我想終究還是抵不過小朋友純粹想要獲得父母愛的渴望吧。
關於刺繡這檔事
「像是刺繡、串珠這些我們部落習以為常的東西,其實都是很值得被記錄的,但大家都會覺得是日常而忽略它們。」在跟部落的人聊天時,他們若有所思地提到。在我和夥伴懷真討論之後,決定將這個小事情作為紀錄片的主題。其中,我對採訪vuvu有很深的印象。
「刺繡讓我覺得很驕傲」這是刺繡對康阿嬤來說最大的存在意義。在採訪時,刺繡師康阿嬤提到,「每次土坂村有喜事慶典時都會看到我做的衣服,心中都會有滿滿的成就感。」我想這就是她在介紹刺繡作品時,臉上總是露出笑容的原因。窗外的光照的她好耀眼,但她卻謙虛的在昏暗的裁縫桌上開著小小的檯燈說「我真的沒有很專業啦」。從她每字每句裡,都透露出她對刺繡的熱誠。
每個刺繡圖騰都象徵著排灣族的文化、延續部落的故事、傳遞母親對兒女的愛,或僅僅只是讓一個人找到使命感。
關於部落的vuvu教導
剛到土坂村時,當地的小小導遊為我們詳細的介紹土坂村,帶我們認識各個村落的重要地方,例如:頭目家的祖靈屋、小木屋、卡路風工坊、歷代頭目大表等等。其中,在卡路風工坊時,身旁原本在屋內嬉鬧的弟弟妹妹一下子從屋子中跑出去不見了,我出於好奇問:「ㄟˊ啊剛剛在這裡玩的弟弟妹妹都跑去哪了啊?」,他回應到:「他們去找自己的去向了吧,『每個小孩都會找到自己的去處』Vuvu都這樣教我們的。」這句話我深思了好久,我想這是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被引導過的觀念。
在成長過程中,父母給我的觀念比較偏向在發現自己對某領域有興趣時,就開始提供相關的、可能可以走的路給我,並期望我能朝向他們也認可的路走。雖然這樣走起來也許會順遂許多,但「找到路」和「在有限的選擇裡做決定」終究是不一樣的兩件事。前者是自己在未知裡找到了一處可以乘風飛向的路徑,後者是一但選擇到了一個地方,就會被迫穿戴上飛行裝置,不得不逼著自己飛起來。
有時候會不禁想,從小就上雙語教學的幼稚園的小孩,跟從小都赤腳到處亂玩的小孩,在未來也不能保證前者會比較成功,但我相信後者一定會過的比較快樂,而人生應該就是要追求快樂啊!
關於TBM
TBM主要是以傳承部落民謠為核心,希望出部落向外讀書的遊子們還能記得自己部落的文化、知道自己的特別之處。並透過拜訪vuvu(排灣族語長輩的意思),了解及傳承部落歌謠、凝聚向心力。他們會不定期舉辦聚會,在點滿漂亮燈串的溫馨小戶外空間,一起聊天、喝酒同樂。
某一天夜晚正好認識了其中兩位幹部,他們跟我和懷真同齡,大學都在高雄讀書。他們提到,「因為想要跳脫舒適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選擇到高雄讀大學」但他們也沒有因為到外地探索就忘根,暑假的大半時間,他們都待在部落裡規劃TBM的各項事務,包含洽談業務、規劃紀念t-shirt等事宜。我想,在大二必修課「社區營造」看過的各種成功案例,也比不上實際看一個由地方青年組成,為了凝聚部落青年向心力而用心經營的團隊。
當他們聽到我們為紀錄片主題煩惱時,笑著說他們國小時也是曾經受蹲點台灣照顧的小朋友。「我們參加的應該是第三屆吧!」沒想到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如今蹲點台灣已經是第十四屆了。但即使過了這麼久他們仍然記得當時參加了蹲點台灣學生的營隊,這讓我不禁感嘆蹲點台灣帶來的力量及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