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 to top

蹲點日誌 - 苗栗野桐工坊 - 8/19 蹲點野桐 Day 3

早上睜開眼睛,晨光平靜,空氣冰冷,看見粉色的蚊帳潔淨如新,感到一切如此真實卻又恍然如夢,昨夜亂舞的飛蛾和蚊蟲消失得沒有一絲存在過得痕跡。

 

趁著早上陽光明媚,我們將洗好的圍巾移到戶外曝曬。到了下午,兩百條圍巾終於都洗好了,曬在陽光下白得發亮!Anthida和Ariel的雙手也都乾澀發紅~

 

工作期間,大哥時不時的來到洗衣間關注我們,有時是問我們來到工坊有什麼心得(「還——好……還不錯呀,」Ariel露出一個微笑說道。不過就連我們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答案差強人意,但我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有時是來叮嚀我們一些事情,「圍巾濕濕的很容易沾到東西弄髒,你們這樣拖到地上不行。這個架子再把它弄高一點。」「這已經是最高了,」我們悲慘地說:「我們剛剛已經調過了。」之後他安排了另個地方,陽光下架在新教室工地旁的鷹架和一把鋁梯之間的兩根木桿。那是個陽光強烈的好地方。

 

我們稍後得知,每一天的食物都是昨天來到小閣樓叫我們吃飯的那個原住民男孩準備的,Anthida幫他私下取了一個綽號,「小當家」。

 

紡放的感覺敏銳,一發現天氣變了就即刻通知我們,我們收起了曬乾的圍巾,折好放進乾淨的紙箱裡,可惜有部分的圍巾還是有些潮濕,只能期待明天再出太陽。

 

野桐這兒似乎每到下午就會下起大雨——然而雨後的空氣也特別清新。折好圍巾後我們無事可做便回到閣樓整理相片影片。晚餐前的悠閒時光,我們散步到工坊旁的象鼻古道,在吊橋上被壯觀的山河之景圍繞,雲霧盤旋在山峰,遠方是傍晚金橙的暮雲。

每天每餐都吃家庭式的合菜,對Anthida似乎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她說以往在家總是會有幾餐外食,這樣連續「乖乖地」吃飯配菜還是第一次。

 

今天晚餐的時間較晚,Ariel和Anthida在工坊等不到晚餐便回到閣樓,直到「小當家」再度出現在閣樓的樓梯間叫喚我們。

 

此時夜幕降臨,Ariel訝異地看見此生見過最清晰的一彎月牙,斜掛在澄澈的深藍夜空上。

 

飯後把碗筷拿回廚房,我們發現小當家抱著鋼盆攪拌著一團麵糊,他說他在做馬告蛋糕。馬告就是山胡椒(Ariel的自然輸入法還在第一時間很堅持它是「珊瑚礁」),可以算是平地不常見、山上特有的辛香料吧!小當家從冰箱裡拿個一包給Ariel和Anthida聞,Anthida說有類似檸檬葉的味道。離開前,小當家說會做給兩人吃,讓兩人聽了滿心歡喜XD

 

晚上十一點多,紡放拜訪完原住民表演藝術者回來,和我們暢聊一番,聊到半夜一點半。他是比小我們一歲的大學生,對於自己身分和未來的路,卻有更深入的反思和清楚的定位。聽他滔滔不絕地分享自己的生命故事,從一開始進入模特兒行業飽受欺侮但也因緣際會愛上設計,到之後花了一年的時間到處調查阿美族的傳統文化,他對於夢想(部落裡的工作坊、對部落服裝文化保存責任)的追尋與對部落的責任感,讓我們深感佩服,甚至慚愧。他提到原住民文化保存的問題,很大一部分在於他們對自己的文化也不了解,單就服飾來談,可能泰雅的衣服會混到魯凱族的圖騰,或年輕人穿到老年人的圖騰。當他試著和他部落裡的人解釋時,他們卻常因太過封閉而無法接受。原住民的文化斷層至少二十年三十年,原住民卻少有人會為自己的生存爭取、努力,這樣的窘境讓他想要改變。他也背負著Yuma老師那樣的使命。Yuma老師走這條路走了了二十年,身為一個年輕人,漫漫未來仍等著他去拓展。

這一番深夜談讓我們感到一股焦慮。身為台灣人,我們自己的文化基底到底是什麼。我想身分認同是許多台灣孩子會面臨的問題。我祖先從大陸來,爸媽是台灣土生土長的閩南人,而我們成長的世代,卻是更加多元,摻雜東亞和西洋的文化大熔爐。到底什麼是我們的?我們缺乏識別度。我們不像原住民,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有千年的歷史,每一族都有淵遠流長的神話、祭典、服飾等等的傳統文化。失根不打緊,竟然到十九二十歲才對這文化孤兒的狀況感到焦慮。我們像美國一樣是來自古老國家移民的後代,但從台灣現在年輕人普遍的生活型態,卻只感受到漸趨一致化的都市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