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留客天】

從富里返回吉拉米代的省道上，沿路下了起大雨，進到部落裡已經無人在路上遊蕩，紛紛留在屋簷下；三五成群，喝酒吃肉。往天空梯田的路程濕滑、偶有落石，車輪駛過泥濘與碎石，發出聲響。大哥說今天下午的計劃如字面上意思，整個泡湯，於是在一個路口左轉，駛進我們沒有進過的人家。

「下雨天，留客天。」

巫老闆提著兩罐公賣局的紅標米酒從門口走來，斟了一杯給我時候這樣說著。想都沒有想會在這邊聽到。巫老闆是我們四天以來留下來吃飯的第三戶，從接風到耆老到巫老闆，每一頓飯局的標準流程都是喝酒，然後越吃菜越多。巫老闆的大姊帶來長得像小洋蔥的野生蕗蕎，醃漬、生吃；山豬肉與富里的竹筍是基本；市區來的加熱滷味吃起來暖暖的，中和過米酒的味道。

待客之道在不同文化裡頭都極易被提及，但在吉拉米帶裡頭並不只是為了奉行某種準則，就像是自然形成一般。巫老闆笑說對他們而言這是生活，在阿美族傳統裡頭，過去先祖務農與打獵，無論做什麼都與大自然相處、共生共習。於是大雨來了就和土地一起休息，不要冒著雨做事，於是衍生出族人等大雨過的方式：三五成群，喝酒吃肉，。

「祖靈會幫你決定，你甚麼時候留下來吃飯，什麼時候回家睡覺。」

文化精神來自時間裡頭的累積，根植在族人的記憶與想像之中。在部落的路上從來不見打傘奔走、倉促躲雨的人；在吉拉米代遇到大雨，遍地開花的不是黃白塑膠傘，是一桌又一桌上不完菜的筵席，大哥與老闆聊天抽菸，或者敬酒，接近傍晚天空放晴，一個下午於是過去。

屋簷外、碎石子路上的泥濘漸乾，回家的路變得好走。

祖靈諭示我們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