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心得 - 雲林林子社區 - 黃浩瑋
「林仔,是一種土話,它代表著是一塊被樹林所包圍土地。」這句話是住在林子社區超過二十年的黃瑞祥先生,用著最道地的閩南語跟我緩緩說著這段關於林子的故事。還記得他曾經用感性的口吻跟我說道:「我以前也在台北住過兩年多,但是因為無法適應快節奏的都市生活步調,才又回到了故鄉來」,當時黃大哥的一番話,悄悄地激起了我心中的共鳴。猶記得剛到台北念書時,只覺得生活步調好快好快,日復一日,時間流逝如飛梭一般,令人不禁感到恐懼,我想我那時候的心情,跟黃大哥是很像的吧。
林子這個地方,生活步調是慢慢的、樂活的,絕大部分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的林子,你可以看到許多老農夫、老農婦,騎著老式檔車,身上背著十幾公斤重的農具,在林子里內來回忙碌穿梭;而夜晚的林子,不像燈紅
酒綠的大都市,有著許許多多百貨、酒店、夜店…等夜生活場所。但如果你認為林子里的人都不喝酒,那你就錯了,林子的夜裡,最常出現的景象,便是三五好友成群集結在涼亭或院子裡,大夥們大肆地暢飲著最具台灣味的台灣啤酒,說著今天一整天辛苦完成的莊稼事。
自八月十五號從林子社區歸來後,心中一直長存著一個問題,究竟我在這趟旅程裡學到了些什麼?坐在書桌前沉思許久,我想…最大的感觸,應該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與「電腦使用問題」吧!林子社區的人口組成,猶如其他發展中鄉村,以老人及小孩為主,青壯年多半前往附近大都市如斗南鎮或嘉義市發展,兩地工作之辛勞,使得年輕人們似乎不怎麼參與社區事務了。而我們在前往當地進行社區小朋友的課輔活動時,其實也和大多數駐點組別一樣,發現了電腦設備的使用上,似乎有些變調。我們還是可以看到有課輔老師在教授電腦課程,小朋友們也還算認真地照著老師的話,一步一步的練習所教的電腦程式。但是我們身為一個旁觀者來看,卻發現促使小朋友們學習電腦的「動力」,不在於對知識的追求,卻是那練習完後的半小時「自由打電動時間」。雖然我們同為走過幼童歲月的人,也能夠理解無法以填鴨式的教育方式來教育這些孩子,但當我看到學童為了玩電腦滿是不甘願的聽完課堂後,立即衝進電腦教室打開遊戲視窗的景象,卻心有戚戚焉。或許在教學方式上,我想可以有所改變,例如以遊戲的方式來引導孩童們學習,但在「遊戲」與「教學」間老師如何拿捏出一個平衡點,就又是更複雜的事了。
除了常見的「打電動」問題外,我們也發現到,電腦設備被安置於「社區活動中心」的小房間裡,而社區活動中心又並非天天開放。某個上完課輔課的夜晚,我們問小朋友們:「你們平常上完課要怎麼做練習呢?」,小朋友們用童稚的口吻迅速地回答道:「活動中心又沒有每天開,只有上課的時候可以練習」。這個問題也讓我跟夥伴在半夜裡再三討論,究竟該怎麼樣才能夠使電腦設備獲得充分的利用?我們利用實驗的精神將這個問題丟還給社區的民眾,發現到社區的居民,雖然平時忙碌,其實卻也有發現在「場地管理」上是缺乏一個專門人員在處理的,進而導致活動中心僅僅只在諸如社區集會、開會、里長就任與課輔班上課等諸類活動才開放。
在「場地管理與使用」上,也正是我們的紀錄片─「林子故事」中最為重要的情節之一,當然這並非只涉及到管理上的問題,更多層面在探討的是關於「社區營造工作的認同」以及「兩代間居民相處」的問題。親自到了林子社區後,我們發現了我們的接待人黃高明老師,如同資料上所述,是一個積極參與公眾事務,想要讓社區有所改變的人。但是社區的居民,對於黃老師熱心的推動社造活動,似乎並沒有感到太大的興趣,有時更有一些負面的聲音出來。就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來說,我們會覺得:居民為什麼要對黃老師這般熱心的服務產生反感?為什麼內部已經破損不堪的活動中心不做整修,居民卻想要在頂樓加蓋鐵皮屋呢?就在我們企圖去為居民的想法做分析時,黃老師卻打斷我們並說道:「你不能說他們的想法不對,因為那是老一輩的人所傳承下來的經驗,只是我們需要耐心地去跟他們談」。我們在駐點的幾天裡,反覆地思考著這個問題,我想確實是這樣的。在這個傳統的小農村裡,長輩的意見一直是決定村內事務的主要力量,而「社區營造」這件事,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是一樣全新的概念。就一個社造者來說,該如何讓社區裡的長輩們漸漸地接受擺脫過去舊有「自掃門前雪」的觀念走出家門,去關懷、美化自己的鄉土,是一個需要許多耐心與嘗試的艱難過程。猶記得駐點那段期間,黃老師為了要在社區路口蓋一個入口意象的花台,某個清晨,天空才微微亮起,黃老師一大早就出門,與兩三個朋友一起,將填土工作趕在炙熱的太陽升到日中央前做完,但隔幾天,卻又有居民對黃老師填土造成風沙產生不滿,其實我們看在眼裡,心卻是微微地感到沮喪與惋惜,真心地希望他們能夠看到黃老師在清晨四點多就起來工作的辛苦與奉獻。
在過去,「林子」這個地方被稱作為樹林所圍繞的林地,隨著時代的演變,林地漸漸地變成了許多的農地。而林子身處在邁入下一個世代的過渡期裡,留在村內的老人、小孩與年輕人們,該如何接受新觀念的衝擊,以及做出適當的自我調整與反省,是林子人們當前急需面對的問題。身為一個影像工作者,又或者說在那段期間內,我們也產生了對這片土地的認同情感。我們期望以半個「林子人」的身分,來用我們的影像,去說這個關於林子的故事,並誠心期望能夠對林子這塊土地有所貢獻,內心即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