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心得 - 彰化路上教會 - 房星余
蹲點,讓我體驗很多生命中不曾遇見的事情;因為蹲點,我了解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需要自己親身經歷才能理解的感情。如果沒有走過,我可能一直就被侷限於社會裡編織出來的那些美好;如果沒有做過,我可能一直就是一個逐漸被社會化的無知學生,然後嘴裡喊著愛台灣,卻完全不知道我生活的這片土地是如何的存在、是如何的和我一起活著。
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以在彰化路上教會遇見一群善良、溫暖的人。
十五天很短,一下子就過了。我還記得第一天抵達的時候是中午十二點半,那天很熱,陳牧師和洪牧師一走出教會看見我們就揚起了笑容,親切的和我們打招呼;我也還記得最後一天離開的時候,我們沒有好好的向每一位朋友道別。
在這裡,絕大部分都用台語溝通,出發前還有點擔心的想著不知道自己的台語能不能用,因為自從好多年前自己的阿嬤過世以後就幾乎沒講過台語,退步的程度連家人聽到了都會笑。雖然台語不夠流利,阿公、阿嬤們的口音又濃厚,很多時候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後來我知道,坐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只要和他們點點頭,開心地笑就對了。
我還記得有位阿嬤,嘴巴上時常叨念著自己就像一位沒有人要、又死不了的乞丐婆,聽到的當下,心裡很難過。老年人的白髮蘊含著許多的人生經驗和知識,他們應該是要受到年輕一輩的尊敬、應該是要笑著過完最後的人生。他們臉上走過的歲月很美,人生最後的歲月卻不盡美麗。我看到的是她孤獨一人走在可能隨時都會倒垮的屋簷下、她孤獨一人坐在家門外的樹下、她孤獨一人看著日出和日落。
她孤獨一人。
想為這些寂寞的人做些什麼,卻發現其實自己也是個短暫停留的過客,只能好好把握這短短的十五天,讓這個地方寂寞的心都能互相依偎在一起。很難體會長輩們總是在「等待」的心情,孤獨的他們,時常在等待。等待日出、日落、兒女的歸來、朋友的探望,或是等待死亡。「高齡化」一詞從小就出現在課本裡介紹台灣人口結構的那一篇幅中,但大部分的學生也只是為了考試而記下來。辛苦幾十年才將子女拉拔長大,卻有不少長輩,孤獨一人走過晚年。
感謝和我們一起關懷長輩的屏芳、阿君,感謝和我們一起陪孩子玩樂的佳音老師,感謝為我們禱告的陳牧師與洪牧師,感謝照顧我們生活的貴味長老、窗執事……還有好多已經像家人的人要感謝,總會想起你們現在過得好不好?長輩們有沒有睡好?孩子們有沒有吃飽?
這是個缺少「陪伴」的社區,陪讓我們借宿的阿嬤看電視、陪獨居的阿嬤聊子女、陪病痛纏身的阿嬤聊健康、陪行動不便的阿公聊家庭、陪活潑的孩子玩鬼抓人、陪安靜的孩子畫畫… …。我們陪伴寂寞的長輩和孩子,其實他們也在陪伴著我們,陪我們在這短短的十五天裡完成我們想說的故事,也陪我們長大。這個地方就像自己的家一樣,總有一天我們也都會回家。
作者小檔案
政大廣電系,走路很慢,慢得會被所有人超過,卻喜歡用更慢的速度觀察著在這片土地上走路的其他人。比起旅行,更喜歡回家。
生命觀認為所有看到的真實都是人所為的再現的真實,紀錄片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