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花蓮黎明教養院 - 余念欣
離開花蓮黎明教養院後,他們的臉龐和話語,不斷地湧進我腦海,心頭對這土地仍有著眷戀,海浪的聲音,沙沙的打在花蓮港岸邊,似乎還在向我訴說著他們的故事。
阿輝,在向陽園裡從事農牧工作,第一次見面,雖然馬上對我們展開親切笑容,但仍遮掩不住他天生靦腆的性格,阿輝的話很少也都很簡短,想要聽他回答,還真要有點耐心呢!有天和阿輝一起拔草、一起澆水,我們提到阿輝的家庭,他說母親從小就跑掉了,父親也走了,語氣帶了一點無奈,神情卻是無比的堅強、獨立,他說哥哥過年的時候會來看他,問他會不會想家人,他都說還好;然而在向陽園,和阿輝最頻繁接觸的就是潘大哥,是一位教他學習的老師,潘大哥過去是一位職業軍人,他說“阿輝剛來的時候,每個步驟都需要教很多遍,要很有耐心,但不可以太兇,和在部隊裡不一樣,所以要用半開玩笑半命令的方式去引導”。有時候,我會看見阿輝走過去,就用拳頭撞一下大哥的臂膀,這時,大哥也會駁回一擊,然後兩人相視而笑,我想,這是他們一種親密的默契吧,這種互動,讓我覺得好逗趣也好溫馨呢!
杜杜,是一位自閉症的學員,在園藝區拔草和擦雞蛋,在他身上除了看見我原有對自閉症的認識,就是會不斷地仿說單字,還有一些堅持的特殊喜好,像杜杜,他就好喜歡“排列”,任何東西都一定要擺得非常整齊,連撿樹枝都要折成一樣長度,然後放好,才甘心罷休。我對他的初印象是不太理人、傻傻的,我以為他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麼,但我漸漸發現,其實,他是有想法的,當有人問他問題時,他會很急著想回答,只是很慢……很慢……;而有時候老師用口頭命令他做事,他也都會去做,這表示“他聽得懂”,老師說“他一直有在進步,以前脾氣很暴躁,會翻桌不做事,現在學會任勞任怨了!”雖然和杜杜講話要很有耐心,但是每次叫他的名子,他都會給我回饋,可能表現很些許,但都讓我很快樂,杜杜的笑容很甜、很可愛,讓我好喜歡回憶他的趣事。
小綉,在湛盧咖啡廳工作,她的個性很開朗,有點迷糊,現在已經和幾位朋友在社區裡居住了。她說過“將來想要繼續念書,開一間餐廳”,其實,開餐廳是小绣想為媽媽完成的夢想,她提到媽媽早過世,亦是她唯一的親人,她花好久的時間才走出來,之後來到教養院,她描述“老師就像媽媽,阿蘭她們就像我家人”,每天一起吃飯,一起做家事,其中阿蘭是她的好姊妹,小绣常常和她分享心情,她很感恩當時是阿蘭鼓勵她,幫助她變得樂觀,現在的小绣,在我眼裡,已經是個很懂事、很上進的一位勇敢女孩!她甚至勉勵我們“要珍惜讀書的機會,不要放棄你們的夢想”,我很感動,聽著小绣願意分享這些事情,眼眶泛著淚,眼神卻堅定地訴說著夢想,我相信,她一定會成功!
其實,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有夢想;阿寶,是養雞場的學員,我看著他每天對著雞隻說話,有時還會幫牠按摩,神情滿是愛護與快樂,我問他這麼辛苦為的是什麼,他回答“為了賺錢阿,以後養老”、“如果我先走了,就捐獻出去”,我忽然心暖暖的,原來,他們一樣有著感受,知道自己所受的恩惠,更應該施予他人。阿輝的夢想是開怪手,他是個很勤勞的“孩子”,雖然他透露在這裡很辛苦,每天在大太陽下拔草、澆水,但也是為了賺錢,他努力存錢,如今也為自己掙了一台電動腳踏車,潘大哥說,他下個目標應該是機車了!他們和我們一樣,有著夢想,而且努力地一步步在前進。
十六天的彼此熟悉,阿輝竟然敢取笑我了,說我力氣小、阿蘭送我親手做的軟陶吊飾、小威偷偷寫信給我、小绣和我要電話,還有好多“孩子”每次一看見我們,都會好開心的說“姐姐,幫我拍照”,對鏡頭一點都不陌生了呢!
來到教養院,真正的與心智障礙者們接觸後,才發現,從前自己瞭解的真的很狹隘,他們其實就像一般人一樣,不需要懼怕他們,和他們相處很自在,這邊每個都是成年人了,但心智就像小朋友一樣,每個都保有著童心,非常單純,會嘻哈打鬧、會鬧脾氣說壞話,他們只是對某些事物的認知差了一點,就像我們每人都有缺陷,也不是樣樣都精通。我想,沒有所謂的“正常人”,正常人是我們所定義的,是多數人的一種型態;他們如此特別,何不當作是上天賜予他們有這麼單純善良的個性?他們生活地很快樂,來到這裡,他們讓我自在的享受這十六天,他們帶給我的快樂,是一輩子的難忘回憶!
作者小檔案
余念欣,嘉義人,基督徒,輔仁大學職能治療學系。有人說我像狗,笑容有些傻勁,有些迷糊,可是很親切,喜歡親近人;我喜歡講話,也喜歡聽故事,喜歡嘗試不同挑戰,想要到處玩耍到處學習,心地很軟,希望能藉著自己一點力量,幫助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