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社團法人臺中市婦幼關懷成長協會 - 曹芯慈
面試時,我和夥伴被問到:如果遇到和社區理念不符時,你們會如何處理?我當時從容地回答,不會與社區做正面衝突,我們會留給彼此一點東西,在之後那些東西會在彼此心中找到平衡點,然後發展。
我和夥伴這次蹲點的社區是:社團法人台中市婦幼關懷成長協會。在行前,我和夥伴得知協會將舉辦單車環島活動,騎士們是一群在協會接受輔導的孩子,年紀分布於國小五年級到國中二年級。十一天的路程,他們透過環島募款,幫助協會輔導其他的孩子。
在出發環島前,我並沒有想到這次的旅程會發生這麼多事情,看到了太多超乎我預料的好與壞。孩子們在駁二園區因為身拿募款箱被警衛趕來趕去、怒言相向。因為時間和場地沒掌控好,結束南迴最累的那天,大家的中餐和晚餐都是以麵包果腹。短期內的長途騎乘,孩子們常喊著這裡痛、那裡痛,志工們卻都沒有醫護經驗,無法判斷他們是否適合繼續騎車,那無奈的壓力與心疼。第八天在花蓮,有孩子不見了兩個小時,我們卻因為不在車隊旁邊而無法及時發現。三位已經年過六旬的志工伯伯開了整整11天的車,我敬佩,卻也氣憤。
有一天,因為寄住的寺廟棉被太髒,讓Sunny的臉嚴重過敏,臉腫了兩倍大。因為太癢,Sunny有時必須邊單手騎車邊抓癢,抓破了臉。烈日曝曬,影子縮在她和單車的底下。Sunny汗如雨下,她的表情看得出汗流經傷口的痛癢難耐。看不下去的我問她要不要上車休息,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再騎一下,然後又踩下踏板往前去了。因為她的過敏藥被其他大人收在身上,我也只能替她噴些化妝水稍微舒緩。當天又騎南迴,在陡峭又蜿蜒的壽卡山路上,看著她時不時單手騎車,車隊裡又沒有醫護人員能幫忙,我心裡的壓力與不滿急速上升。中午,我們在岡山車站休息。車站裡三排座椅,Sunny坐在我的前面,臉上貼著兩條夥伴應急替她買的止癢用退熱貼。退熱貼從她的眼睛沿著臉頰貼到下巴,看起來好像卡通人物的眼淚。她剛剛決定鼓起勇氣,試著把她過敏止癢的藥要回來,不過收起藥的那個人因為吃了那藥會嗜睡而拒絕她,還被一些人笑是吃胖了臉才這麼大,像麵龜,退熱貼貼了滿臉這麼可愛。Sunny偷偷抹了抹眼淚,我也替她擦了擦,告訴她:沒有人可以對妳的身體負責,只有妳自己可以。她說,我知道。她瞄了一下我脖子上掛的協會志工證,然後說:「關懷?他們有在關懷我嗎。」我沒有答腔。Sunny失敗後,我試著替她要回過敏藥,也被置之不理。想到孩子暴露在危險的環境之中,一瞬間,我的火氣淹沒腦袋,但下一秒,面試時的情景也在眼前浮現,我的語氣也軟了下來。這真的不是這麼簡單。
在告訴孩子們我們過幾天要離開後,原本老是和我們頂嘴、拒絕上鏡的孩子變得特別黏人,還主動要求和我們合照。Facebook加好友、加line不會少。離開的前一晚,某個特別黏我們的小男孩和往常一樣闖入我們的房間蹦蹦跳跳,他說要偷走我們一人一樣東西,這樣我們就走不了了。別離時,我們把所有器材清點完畢搬上汽車,孩子們追下山坡,他們用力揮著雙手和我們道別,說不要忘記我們,那景象我不會忘記。
作者小檔案
三年多前上了政大廣電之後,把不小心每天都得努力熬夜得來的蒼白氣色和爸媽生給我的精靈耳朵加起來,成為現在人人口中的德古拉。出沒地點大致為政大傳院劇場、家裡和所有貓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