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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花蓮邦查農場 - 黃馨慧

邦查,阿美族的自稱。在花蓮縣光復鄉的馬太鞍部落裡,有一個不撒化學農藥與化學肥料的農場,名為邦查。農場主人,也是邦查。

 

不小心造就的有機農場

「只要你肯願意跟我們一樣變這麼黑,腳願意被黏在泥土裡面,它(農業)都不會拒絕你們。」掛著小蜜蜂耳機、身穿一襲農事裝扮的秀蓮,面帶懇切的笑容,對眼前的一群高中生說著。

 

來自光復鄉的鄰居—瑞穗鄉,秀蓮從小沒有做過農,年輕時在台北的麵包店、花店上班過,也做過苦力,四處奔波好幾年以後,仍是決定回家。在光復鄉租了一塊四分地以後,開啟了她的有機人生。「我原本只是租一塊四分地自己種啊,只是不小心就給他做大了。」秀蓮的語氣彷彿自己也不明白,怎麼會從小小的自耕農,變成了邦查農場的農場主。

 

選擇了務農以後,便一腳踏入有機農業,至今已十六個年頭過去。問她為何一開始就選擇了有機,她只簡短的回答:「不喜歡農藥的味道,它很難聞。」僅僅一個簡單的念頭,因著她努力不懈的精神,成就了一個不凡的有機農場。秀蓮的故事彷彿是一連串的自然而然,腳踏實地的她不太和我們說明理想,只是忙碌於解決眼前的問題。我們所看見的秀蓮十分理性,有強烈的責任感,自然而然、卻也全心全意地,肩負起推廣有機農業的使命。

 

走出原住民的特色產業之路

「我發現到慣行農業對部落也沒什麼幫助,我們比不過西部那種大面積的種植。」秀蓮皺著眉頭,說明著部落的現況,「我們都是原住民嘛,也會希望做個有特色的產業。」除了經營自己的農場,秀蓮也致力於扶持光復的有機小農,在種植知識方面給予大力協助。「我都已經在做有機農業了,為什麼大家不一起做?再來就是如果大家都從事有機農業,化學汙染就會變少啦,如果周邊沒有化學,環境就會比較好。」從不喜歡農藥的味道,到為了保護環境而推廣有機,秀蓮總是自然而然的,完成了許多不得了的事。

 

推廣有機的同時,秀蓮也進行著野菜的保種。野菜是不必種植就會自己生長的可食植物,是從阿美族的祖先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智慧。野菜的生命力強,也富有營養,但是一般人辨認不出野菜的話,只會被當成雜草除掉。「我覺得當氣候變化以後,很多菜都會活不起來,可是野菜還是會活,因為他適應在地。」秀蓮一邊說著還一邊提醒我們要趕快認識野菜,以後鬧飢荒的時候,至少還有野菜可以吃。

 

和螢火蟲一起工作的女人

「我原本是想當快樂農夫,現在變成好累的農夫。」手打著方向盤,秀蓮幽默地帶過經營農場的辛苦。田間員工的上班時間是早上五點到九點、下午三點到六點。秀蓮同樣也從早上五點開始工作,卻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有時沒有午休、有時忙碌到晚上十點。曾在晚上看到秀蓮在邦查群組上傳的照片,照片中是一個綠色的光點,經她一說才知道原來是螢火蟲。在微弱路燈的照明下,她開著耕耘機打田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背景音樂是張宇的歌—她最常放的專輯。在農夫們都回家休息了以後,這個女人還在和螢火蟲一起挑燈夜戰。

 

白天的時候,秀蓮也像隻小蜜蜂四處奔忙,要在辦公室用電腦處理資料,還要進行田間工作,更時常光復花蓮兩頭跑。性急的秀蓮總說自己一刻不得閒,遇到問題就想趕快解決,會一直工作到完全結束才休息。雖然她說這個農場是不小心做大了,但我們都知道,今日的邦查農場,絕不是出於偶然,而是秀蓮用無數汗水與精神換來的。

 

把工作機會帶回家

從原本的四分地與一人員工,到現在,她已是租有十六頃地的農場主人,底下更有十二個員工需要養活。當大家都往都市的方向尋找工作機會,這位堅毅的阿美族女性把工作機會帶回家鄉。從事田間工作的員工年齡都是五十歲起跳,最高齡甚至有到七十歲。「我從事有機這一塊不是為了要賺很多很多錢,而是生活上夠用就好,然後大家的薪水都有得領就好。」秀蓮雖然不擅於表達情感,但字裡行間則在在透露了對員工的關切。然而,她最大的煩惱,也是這群員工。

 

秀蓮曾說比較喜歡自己一人工作,比較自在、輕鬆。但隨著農場規模的擴大,農事需要的人力也越來越多,漸漸的,秀蓮已有一群叔叔阿姨需要指揮管理。擁有急驚風個性的秀蓮,十分講求工作效率,卻也因性急與忙碌,時常忽略與員工們的溝通。而這也跟身為農場主人的經濟壓力有關。

 

 

與公部門的合作

有機農業的成本相當高,要獨立經營一個農場十分不易。所以好幾年前,邦查便寫好厚厚一本企畫書,承接政府部門的培力就業計畫,開始了與農委會的合作。農委會給予資材方面的大力補助,緩解了邦查的成本壓力,卻也出了許多農事以外的功課。因著當初的企畫書,邦查得要安排課程、請員工寫工作日誌、接受學校與營隊的活動。雖然也是有意義的事,但在農忙時期還要撥出時間完成這些任務,始終讓秀蓮很頭痛。

 

秀蓮和助理估算過,若要結束和政府的計畫,讓邦查能夠自由的發展,需要月營收達到六十萬。一個晴朗的午後,秀蓮和員工們在空地集合,大家或坐或站,聽秀蓮說明下個月的行程,以及農場的目標—六十萬的月收入,但這個月的營收,只有二十萬。焦急的她想找出問題,直問大家作物種類減少,採收速度理當提高,怎麼未見效率的改善?在她直接的問題背後,是對於農場自主性的渴望,也是為了若有天公部門決定結束計畫,邦查仍能養活自己、養活員工。四十萬的距離讓人感到沉重,所幸在我們離開之前,有和新來的助理聊過,而他有管理方面的長才,想必能為邦查帶來新氣象。

 

不低頭的玉米苗

我們觀察到的秀蓮不擅表達情感,總是以理性處理事情。她十分重視員工,希望自己能夠幫助這些家庭的經濟,卻不知道怎麼和員工們溝通。離開前一天,大家坐在邦查門口,一起吃著秀蓮買的鴨肉、吐司和飲料。聊得開心、吃的滿足。那個傍晚秀蓮和員工的互動自然,不再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短暫停留十五天的我們,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出什麼改變,只期望在工作上,他們能夠找到適合彼此的溝通、互動模式,讓善意都能好好的表達,完整地被接收。

 

即使談到農場的未來,秀蓮仍不談理想,強調一切順其自然。而我們知道,有她在的邦查農場,一定會像那一株株直挺挺的玉米苗一樣,在堅持與努力的澆灌之下,越發茁壯。

作者小檔案

黃馨慧
輔仁大學

我叫黃馨慧,高雄人,喜歡黃色。

長的很特別,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對,跟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