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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故事:臺東縣原住民東魯凱文化教育協進會 - 黃暐程

時間是午後三點多,被烈日曝曬的柏油滾動煙塵與蒸散的水氣,伴隨著易開罐開啟後噴發而出的微醺氣息,炙熱高張的情緒溢滿在街頭巷尾。來到達魯瑪克已逾一周的我們,在人們鼓譟氛圍裡也漸漸興奮起來。接著震入心頭的敲擊聲,隨著整齊步伐逼近而來,此刻撲面襲來的,是宛若浪潮的達魯瑪克青年團。

 

還記得早上醒來時,窗外仍未被陽光喚醒,但我們暫宿的教會外,溪邊堤岸的道路上卻已傳來充滿精神的答數聲以及魯凱族語的歌聲。向外望去,身著黑衣的領隊青年正帶領著一大團白衣少年們向前奔走著。響聲逐漸遠去而又襲來,在我們仍然在半夢之際的晨光中,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已將整座村落逐步踏醒。

 

帶著些微興奮與困惑,我們出門朝部落的第二據點──早餐店前行,平日裡已是熱騰的小小店面,此刻更是人潮往來,鐵鏟敲擊在煎台的清脆響聲,伴隨著人聲嘈雜,儼然形成一曲活潑舞曲,最後與老闆娘閒談過後,心中波動起伏的小小激動才被安撫而下,而今日早晨恍如夢裡喃喃的答數與歌聲,也才躍然成現實。

 

在老闆娘的介紹中,我們才了解到,原來「繞境報訊」是達魯瑪克收穫祭必經的一項傳統活動,也可以說是作為整個收穫祭儀的起點。成列的部落青年們必綁上稱為臀鼓的樂器,在烈日當頭的午後,從村落的活動中心出發,繞過整個村莊,去往首領家聆聽訓言,接續便是十數公里的漫漫長途的奔走,向著周邊各部落宣告達魯瑪克收穫祭典的來臨,從酷曬到晚風徐徐,連晚霞都已落下帷幕後才會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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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鼓聲人語喧囂的午後現在,重重建築的視野外是白衣青年們穿梭而過的身姿,而延伸至村口的主幹道迎面而來的是奮力扭動身軀,一步步踏著堅定步伐前行的黑衣青年們。甩動臀鼓傳來的響聲與帶有節奏性的呼喊,讓隊伍散發出難以名狀的魄力與美感。

 

而讓人會心一笑的則是接續黑衣白衣後那些五顏六色的小小身影們,年少的孩子們穿著斑斕族服跟隨在隊伍的後方,青年一步踏出的距離都要以好幾步跟上的躍動感不禁讓人莞爾。隊伍帶來鬧騰的歡聲後遠去,但笑語卻留在了沿途的街道上久久不散。

 

起伏的笑聲和趣聞故事散落在街燈下的折疊桌椅邊,半掩的家門、交錯暫放的汽機車與不斷堆放的蒜香油漬紙袋,還有地板上層層堆疊的乾癟鋁罐,氣氛開始微醺,而夜幕正在低垂。

 

街燈在不經意間綻放,回過神來時光亮只剩在桌椅周邊的方寸之地,溫度則在肚腹的熱意與徐徐晚風的涼意中取得平衡。當天際從青蒼轉向蔚藍一片時,沸騰的交談聲中也開始傳來細碎的鼓聲。

 

不知從何處竄起的沖天炮在半空引爆,彷彿是呼應著響聲般,達魯瑪克的族人們也紛紛站起身子,朝向村外望去。而第一波進入眼底的是領隊的機車大燈,帶著歸來消息的引擎聲穿梭過人群遍佈的街道,在引擎聲漸弱後,跟隨而來的是熟悉的呼喊與臀鼓敲擊時的響聲。

 

黑色人影擺動著身姿逐漸放大,在街燈與街燈間光影變幻之際,閃現而過的是他們滿臉遍佈的汗水。當第一個人穿過我們的身旁後,接續便是連串躍動如浪濤般的隊伍持續前行著,一時之間,如龍的列隊彷彿無窮無盡,在耳邊翻滾不休的各色聲響也讓我們產生永無止境的想像。

 

突然間,連串鞭炮聲在身邊爆開,擴散而出的煙塵壟罩一方天地,奔跑的青年們攪動落塵迭失在另一側。手拿攝影機的我們本該錄下任何精采的畫面,但在這似夢似幻的情景中卻失去了捕捉畫面的能力,只能傻傻的看著一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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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雲煙散去後,奔跑著的青年們早已消失在街道深處,徒留漸緩的臀鼓聲宣告著剛才的景象真切存在,而遠去的隊伍也帶走了僅存的天色微光,街道上逐漸歸於平靜。人們仍在街燈下暢談暢飲著,此時此刻是屬於達魯瑪克族人們的新年時光,跟著繞境一同歸來的是身居外地的親戚們,在笑語歡聲盡處是彼此互訴的深刻情誼,而我們也在這一片安寧溫馨中慢慢收拾器材,返回了暫宿的教會。

 

達魯瑪克青年團的浪潮,將祭典的消息帶向遠方,使後續活動有了好的開端;與此同時,也帶回了在各地安居的族人們,使深厚的情誼能夠藉此再次交融。而這樣的祭典已傳承千年,也將會在無盡的歲月中持續讓部落灌注入更多的生命力。

作者小檔案

黃暐程
屏東大學

高雄市小港人。現就讀屏東大學心輔所。本性安逸自適,但想做的事總要積極有幹勁,過著反覆跳躍兩者的生活。 相信每個故事,都是一段歷史的縮影,希望透過自己的眼睛,記錄下這片島嶼上值得銘記的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