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心得 - 台東愛國蒲教會 - 潘瑀
出發之前
在接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天,「台東愛國蒲教會」和我的錄取名字緊緊相連在一起,從紙上躍出的這幾個字對我來說成為一個有意義的地方,不再只是一個地理上的名詞,因為我和我的同伴即將在這個地方度過整整十五天,對從來沒有出外旅行這麼久的我來說,意義非凡。
我跟九瑄開始在網路上搜尋所有有關愛國蒲的資訊,而呈現在電腦螢幕上的訊息,在在都是跟風災有關的新聞,有颱風的時候愛國蒲聚落就會準備遷村,因為他們就住在土石滑落區的正下方。看到這裡,我們想像自己即將到達一個充滿危險和變數的地區。
在蹲點說明會時,我們得到了愛國蒲教會的牧師將會帶著幾乎全村的孩子到台中參加夏令營,課輔班也即將因為暑假而停課的訊息,這對我們兩個來說是個重大的打擊,因為如果孩子們和課輔班不在村裡,我們的採訪對象該換成誰好呢?這時負責幫我們連絡當地的愛玲姊很熱心的建議我們快連絡淑惠姊─旮發亞發亞嗯( KAVAYAVAYAN )社區發展協會的幹事。這位社區發展協會的幹事姊姊,成為當時好似溺水的我們在水中唯一的浮木。
當我和九瑄立刻連絡淑惠姊時,她用開朗的聲音告訴我們,社區將會在我們到達時恰巧舉辦為期五天的夏令營,村裡的孩子都會參加,所以我們不用擔心拍不到畫面的問題;而我們住的地方是淑惠姊的娘家,裡面什麼都有,只要有米和食材就可以好好的過十五天了。聽完了淑惠姊安慰人心的電話,我和九瑄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雖然對於全村的小孩都要去台中參加夏令營,那村裡自己辦的夏令營是否會有多少小孩參加而感到懷疑,但我們還是決定相信淑惠姊的話─到那裏一定會有精彩的故事等著我們去紀錄!
抵達山的另一邊
經過了長達六個小時的車程,我們在晚上9點到了台東大武火車站,一個就算在最炎熱的七月仍然散發出沁涼氣息的小站。夜很黑,淑惠姊和志山哥,倆夫婦在出口對著我們微笑,這是我對愛國蒲的第一個印象,很溫暖的感覺。
愛國蒲其實並不是在深山裡,它位在山腰上,只要開車從省道的岔路往上開便很容易抵達。這個聚落比我想像中的靠近地面和大海,但卻又同時坐落在山的懷抱中,所以它擁有山的氣息和海的遼闊,是個美麗的聚落。
這裡的一切都很美,風景美、空氣美、人也美。志山哥跟我們說,他們從小看見的風景就是一座一座的山,因為有著乾淨的空氣,所以一望眼就能眺望最遠的山頭,望見山那頭的一片雲等一會兒就要飄來了,就要下雨了。這種訓練眼力的方式讓他們每個孩子都擁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就像那裡的星空一樣燦爛。
在這裡的十五天,我體驗了一種非常不同的生活,而最不同的地方在於緩慢流動的氣息。部落裡的人跟著太陽的第一道光線起床,悠閒的種田、上學、出外工作,跟著太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生火煮飯,呼喚還在路上追逐玩樂的孩子回家吃飯。部落裡的生活簡簡單單,沒有吵鬧的大馬路和商店;正因為簡簡單單,所以才可以專心地、慢慢地做好每一件事,也才能夠在簡單的部落裡培養出濃厚的人情味。每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我跟九瑄走在部落的路上,邀請我們進去吃飯的聲音就會從許多人家裡響起,邀我們進去吃一頓豐盛的晚餐。
這種生活經驗看似平淡無趣,但細細咀嚼,卻能嘗出其中回甘的芬芳滋味。生活在台北,不可能會有全家飯後圍著庭院中的大榕樹聊天的經驗,也不可能全家散步去溪邊釣魚、玩水,大自然的一切都離都市好遠好遠。也許是新鮮感吧,在嘈雜喧鬧的都市待久了就會嚮往寧靜的大自然,如果新鮮感退去了,那我還會每天樂於生活在這裡嗎?我問我自己。
這裡的生活不便利、沒有很多的工作機會、小孩也無法受到很多補習班和才藝班的教育,這些因素造成的推力,將部落裡很多的青壯往外推,甚至在過年時都會因為受不了鄉下的無聊而只回來短短幾天。淑惠姊告訴我們,她的妹妹年紀和我們一般大,每次過年回來都覺得很無聊,不是待在家裡看電視就是往台東市跑,部落裡有很多地方都是她沒有去過的,像田間、小溪旁,或是住滿螢火蟲的山林間。
便利性與大自然的原始性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當我們選擇了都市的便利,伴隨而來的勢必是擁擠的交通和汙濁的空氣;但當我們選擇了充滿芬多精的山林時,最近的便利商店就會離我們十公里之外。
這個困難的選擇題在我看見一幕畫面時有了解答,一個有著暖暖陽光的下午,我、九瑄、部落裡的孩子帶著從台北來探我們班的同學去部落裡的國小玩。當我們玩累了坐在階梯上休息時,一隻很大的天牛從我們頭上飛過並且不住地盤旋。當我們這些大姊姊因為沒有見過如此大的天牛而興奮地又叫又跳時,一位部落裡的孩子從地上順手撿起一根樹枝將天牛準準地打了下來,天牛直直地落在他的掌心。
而我們也看呆了,心裡想著原來抓住一隻天牛不一定需要補蟲網,一根棍子也能立刻抓到昆蟲,真的上了寶貴的一課。看到這個畫面,我深深感受到了部落孩子的自由、靈活以及快樂,他們不需要去上很多補習班就能學習到解決問題的方法,甚至可以將多出來的時間拿來與大自然親近,抓魚、踏浪、捕蟲、鬥蟋蟀,換句話說,他們有著一個快樂的童年,而這份快樂不會消失,甚至會成為他們未來成長中的正面能量。童年記憶不是灰暗的成是和壓力,而是大山大海和歡笑聲,事多麼開心的一件事啊。
作者小檔案
我是潘瑀,政大廣電系四年級。來自台灣最南端的屏東,因此對台東愛國蒲炎熱的夏天有種熟悉感。喜歡聽吵鬧的音樂、喜歡去很少人的地方旅行,在2011年的夏天遇見可愛的愛國蒲部落,默默決定老了以後要定居在那兒看山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