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雲林口湖鄉老人福利協進會 - 楊媛甯
參加「蹲點‧台灣」,一手服務,一手紀錄。在投入社區同時,我常顧忌太多事情,綁手綁腳,擔心攝影器材嚇到鄉下老人家,怕地方的人覺得我們意圖不軌、不安好心,害怕真心不一定打動得了人,畏畏縮縮,直到執行長來的那一天,為了表現出原本真正自己,活潑、熱情、大方、微笑、溫暖、充滿愛,把自己全豁出去了。
從那一天打開心中的大門,小心翼翼的踏出第一步,即使語言不通,也不要閃躲。這裡的海口腔,讓不常講台語的我,聽得吃力,回應得尷尬,但老人家要的不是精準的答案,他們需要的只是互動,跟關愛與溫暖。
記得吳靜盈(日照中心護理師)跟我說過,曾經有教會的學生來辦活動,宗教問題讓她擔心長輩接受度不高。但那一次,學生和每一個阿公阿嬤互動,蹲在身旁,在耳邊輕聲問,關心老人家的身體、歌頌著上帝給予的祝福,場面溫馨感人。最後的詩歌大合唱,很多阿公阿嬤跟著一起唱,甚至有些因感動頻頻拭淚,很久沒有人如此關心他們。
在雲林口湖這個環境,人情、風情處處吸引著我,每天單眼相機不離身,時常用「心」去感受氛圍的時候,我卻來不及按下單眼的快門,這樣的錯過,對於愛分享的我是件憾事。
每天,人情景物用飛快的速度,進入我的眼耳心。除了新事物帶來的衝擊,心靈與靈魂的激盪,把我的身心充得好滿好滿。在雲林慢步調的愜意,我沒齒難忘;平時在都市的快節奏過慣了,好久沒靜下心想想,除了自己以外,靜態萬物的存在與呼吸。
口湖的景多是漁塭、稻田,放眼望去的小房舍,為天空留了最大的舞台。日落星辰是大自然最美的元素,可惜在現代的社會,石油、電力、火力的密網綁架了天空,也破壞了觀賞者的興致。蹲下來,在不同的角度,得到新發現;趴在田埂中間、躺在綠油油的草地、側臥俯瞰濕地生態、彎腰顛倒觀看海堤的視線。在嘗試中失敗,在獲得中成功;每一次的試,對自己而言,都是唯一的意義與價值。
在整個蹲點期間,我服務的成分大於拍攝,在每一個需要自己的地方,即使掏心挖肺,也樂此不疲,忘我的付出貢獻。
4歲小女孩一句「你為什要走?」。當然,會有這一句話,是我先狠下心讓她知道,我不是一直住在向陽居的。難分難捨之情,一般人都很難處理好,更何況是對一個小女孩。
我說不出個所以然,因為我不屬於那裏,即便真的很喜歡口湖,那也只是一個短暫的美好回憶,我會再回去看看,但怎麼也說不準甚麼時候回去。真的可以因為喜歡那裏,就住下來嗎?原本的家庭、課業、生活圈、交友圈,好像當我進入蹲點,這一切都停擺,在那裏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對於另一群國小的孩子們,整天追問著我的行程;害羞的要了電話號碼,或直接寫在我的記事本上,就是希望這一面之緣,能不能再長一點?在他們的眼神裡,我知道他們很希望我們留下來,但,我能做甚麼?只能早早告訴他們我們何時離開,讓他們做些心理準備。
我本來以為雲林口湖全是老人,實情竟是老人小孩各半,蹲點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會碰到不捨感情的問題。
我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不留戀,還擔心起小孩子太想我該怎麼辦?沒想到,最後真正捨不得這些的其實是自己。對待這裡的每一個人,想不認真也不行,但對於感情,一認真,真的就是輸了,認真的人往往得承擔較多的苦。思念、回憶很美,越是沉澱越是香醇濃烈,可是不都得經歷一段陣痛期?這段時間,我憑著記憶回想,靠著剪紀錄片、整理資料的時候,細細品嘗當時的心情意境。不時露出淺淺笑意,偶爾小流眼淚,我是個認真,而且感情豐富的人。
蹲點社區負責人吳國良,他講的笑話不一定很好笑,那是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很認真、很真誠的和我交心,對於像我這樣一個外地來的毛丫頭,他這樣誠懇,我感到窩心。雖然言詞表達不是他的強項,不過腳踏實地和一心替老人家設想的思維,令人動容。
他兒子安祥,溫柔、有耐心,人很謙虛,和鄉鎮鄰里的叔伯阿姨阿公阿嬤應對進退好的沒話說。事情細瑣繁多,卻撥空開車帶著我跑遍雲林大小鄉鎮田野、新興的觀光景點,和門外漢(指自己)說著歷史,不嫌棄我牛頭不對馬嘴的問答。
吳靜盈(妞妞)她是和我分享最多有關當地、機構和自己觀點的人,也是最照顧我的人,我常和她的女兒們玩在一起。
我好久沒接觸小孩了,意外的發現自己滿會帶小孩的,應該說小孩剛好都蠻賞臉的!我喜歡當大姐姐,有一群小蘿蔔頭跟前跟後,雖然有些童言童語很令人無言,但我能教他們一些新知識、看一些新東西,就很滿足了!
蹲點期間帶孩子們在國小校園、回家的路上,拍拍沿路風景,讓他們拿著跟學校借的單眼,拍出他們覺得最好看的照片;而自己退一步,當起旁觀者。花、草、人、表情,是小孩愛拍的東西。結束兩天的攝影活動,問問孩子學到甚麼,他們傻笑著說甚麼也沒學到。我聽見這樣的話,假裝生氣的說:「搶單眼搶得那麼開心,拍照拍得那麼開心,你看!現在還抓在手上不還我,還說沒學到東西,怎麼這樣,不然單眼還我!(伸手)」,小孩搖搖頭。其實,我很清楚這兩天不可能教會他們甚麼。18天的蹲點,我也無法帶些甚麼給口湖,真的是這樣。
活力滿分的阿公阿嬤,喚醒我被忙碌和現實壓制住的青春熱情,他們熱愛生命、展現生命,但我的生命呢?我怎麼還不把握生命!他們艱辛歲月的故事,經驗歷史的痕跡,全在他們的字句之中流露,經歷多場風雨與人生起伏的雙手雙腳,都是最珍貴的證明。
蹲點結束後,反倒謝謝阿公阿嬤帶給我熱情生命力,也很感謝為口湖耕耘的人們,讓我找到屬於這裡的感動。他們對土地的無私與奉獻之情,吸引更多人關心雲林口湖這個地方。「蹲點‧台灣」,讓我看見土地的溫情;讓我體會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如何有溫暖;讓我認識深耕台灣、默默付出的小人物。我學到最多的是「真」這個字,純樸鄉鎮的在地人情,社會現實的慘痛真相,人與人之間最近的距離是兩顆真誠的心。
真情、真誠、真實、真愛、真假、真正
作者小檔案
我是楊媛甯,南華傳播一年級,住新北新莊,嚮往農漁村的簡單生活,喜歡在大自然的靈魂中尋找自我,與大自然對話,今年參加第七屆蹲點台灣,雲林口湖,一個地處沿海的鄉鎮,目標是帶給阿公阿嬤歡喜與活力,發掘出當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