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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點心得 - 花蓮福音部落 - 顏靜芬

今年八月,我將大學生涯裡最後的暑假獻給寶島美麗的後山,在Lohok部落嘹亮的歌聲裡細細凝望著生命的片段,如此美麗的哀愁彷如南科一夢,驚醒夢中人的是季末將逝的蟬鳴──

 

夢中人,是終究回歸西岸的我們,回首那與部落共食同寢的三百六十個小時,如今卻覺越發夢幻。九月開學了,大學的鐘聲如常地響起,呆坐在偌大的教室裡,不禁憶起部落教堂二樓的簡易教室,數張狹舊的長桌、幾把各異的折椅還有人手兩本好似永遠寫不完的暑假作業便構成了屬於我們的小小空間。「老師,這題怎麼寫?」、「老師,我這裡不會,教教我!」稚嫩的聲音此起彼落地呼喊著,一問一答、一來一往,看著你們抓著鉛筆用力在空白處鋪展直式計算,歪歪扭扭的數字排列組合,透著這個年紀獨有的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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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部落之後,才發現這裡的時間可說是抽象的,族人們有自己特殊的生活節奏,並非時時刻刻計算,總括一句就是相約之人互有共識便足矣!這讓時常惦念分秒的我倆傷透腦筋──「這次活動到底幾點開始幾點結束呢?」面對這樣不明朗的狀況,起初實在非常不適應,總抓不到節拍,戰戰兢兢地深怕一不留心便錯過了什麼,後來,在一次次仔細觀察國中生們練習歌舞的聚會後,漸漸明白了一些事──「欸,活動沒有準時開始怎麼辦?」「喔,那我們打球吧!」這就是國中生們特殊的時間觀,無論是三對三或是大亂鬥,隨身的一顆籃球便足以娛樂所有等待的時間,看似大而化之實則涵富哲理──為什麼我們總得把日子活得那樣精準而匆錄呢?

 

蹲點期間,我們遇到最困難的議題便是與異文化的磨合。過程中,我們常常感到格格不入,有時責怪自己不夠用心或者腳步太快,甚至每天告誡自我要把所有預設與想像清空,成為一張白紙去全然擁抱一個新的文化。除了身體力行地認識原住民文化,我們也拜託國中生們為我們錄製族語詞彙音檔,一點一點地學習阿美語。部落頭目更為我們倆取了阿美族名:我是Cagalah,育增則是Miko,令我們由衷地感到喜悅與感謝。

 

豐年祭的第二天,我們倆在司令台上架著攝影機捕捉廣場上每個笑容的瞬間,在歌聲的環繞下,靜靜地看著、聽著也思索著......育增忍不住轉頭,語帶憂傷地對我說:「我覺得心情很複雜,好像沒有資格去記錄他們的豐年祭。」早已融入血液中的漢文化卻讓我們的思維、價值觀無法全然轉化成阿美族人的視野,終究是透過自我的文化視野去看待世界的脈絡,難以超越「詮釋經驗」致使我們的內心不斷發生矛盾,同時也意識到這些衝突不再只是非黑即白的二元對立,面對多元文化更多的是模糊兼容的灰色地帶,需要漫長時間與柔軟的身段細心觀察、用心體會。

作者小檔案

顏靜芬
中央大學

顏靜芬,生長於總是酷熱難耐的屏東,徹徹底底南國的孩子。目前就讀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三年級,喜歡思考、閱讀和創作,但常常會陷入思維的死胡同,因此需要很多次旅行與流浪來舒緩糾結的腦袋瓜兒。假若每個人都是一座沉默孤島,那麼此生最令我期待的事便非升官發財或名聞天下,而是能攢積足夠的勇氣獨自開啟一段漫長的旅程,在世界各地與不同的生命對話,同時,更是學會與自我相處,希冀在孤獨的生命旅程中終能找到心靈平靜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