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那天晚上騎著車，在沒有路燈的山路裡，很寧靜。好像跟山的黑暗融為一體。因寒風而打顫的牙齒不再發抖，乾澀的雙眼也不再難受。我不再只是我自己，意識脫離了身軀，與更大的群體融在一起。

豐年祭的第二天，這種與整體合而為一的感覺再度浮現。

原本我是不打算進去圈子裡一起跳舞的，擔心我的肢體太蠢會跟不上腳步，不想丟人現眼。但小柔姐跟拉辛並們的盛情難卻，所以勉為其難地加入舞蹈的圈子裡，和身邊的人手拉著手，踏一樣的舞步，吟唱一樣的旋律。我摘下因為汗水而不斷滑落的眼鏡，選擇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覺。

在模糊而繽紛的世界裡，我感受到了一種和諧，一種平靜的喜悅。看起來很困難的舞步，竟然很快就學會了，而我唱歌的聲音也比平常更有力量。我深深呼吸，突然明白了。我好像成為吉拉米代歷史裡的一小部分。我可以感受到，在這個跳舞場裡聚集了無數的念想，來自過往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他們對於節慶感到興奮，對於一年一度的團圓感到愉快，他們很想盡情跳舞，放聲唱歌。這種念頭像是一股來自大地的微小電流，竄過我的軀體。我選擇把身體跟聲音借給他們，讓這種喜悅如一波波海浪經過我的身體。

這似乎留下了一點後遺症。

此時此刻我坐在台北的辦公室裡處理文書，又灰又重的天空鋪著綿綿細雨。

我用一種完全不同的姿態，在這裡生存著。

常常會想得太多，而感受的太少。

前幾天聽到神棍樂團的《九號公路》。

前奏的嗩吶聲好像喚醒了靈魂中最直覺，與神靈最接近的部分。

沿著花東的重要公路台九線一路向北，竟然會通往繁華的羅斯福路。

好神奇。

許多生命好像就在公路的兩端來回奔波，

總在這樣的拉扯裡，試圖找到一點平衡。

這段旅程讓我對於這條公路，又多了一點眷戀。

我總希望那些想念著南方的候鳥，能乘到一陣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