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點日誌 - 彰化縣 莿仔埤圳產業文化協會 - 瞬息萬變|這一天,我們好像找到我們要做什麼了

【溪庄調查局・Day 8】
瞬息萬變|這一天,我們好像找到我們要做什麼了
📍調查日期:2025年7月31日
📍調查範圍:大庄村
📍天氣情況:時有驟雨、小心行車
早安,特務PI。
第一天抵達大庄時已取得村內關鍵人物的聯繫方式,幾日前也接獲情報指出,社區總幹事的工作是開挖土機,因此今日目標是再度前往大庄村訪問總幹事,一探挖土機與社區工作的秘辛。
情報一|驟變之際的空白:失語的十秒鐘
今日任務預計訪談共餐計畫推動者總幹事阿家。上午十一點許,我們依約前往開天宮旁的辦公空間,訪談才展開十來分鐘,突如其來的震動與呼喚打斷一切。
手機響起、門外人聲驚呼:「阿家!你快來!阿姨沒反應了!」
總幹事臉色一變,立刻衝出門外。我們也跟著奔出,只見廟前坐在椅子上的阿嬤一動不動,就像是中風那樣,有人手在前面揮動,有人按他的背,都沒有反應,就好像彌留之際。
那位阿嬤,我們其實早已熟悉。
第一次採訪廟公時,她就坐在一旁,出言提醒:「從廟小的時候開始說起。」,語氣認真,即便對於我們第一次到訪的人,他也仍是熱情分享,希望我們能清晰記錄下有關廟的故事。幾天前的活動中,我們剛好和她同組,她精神抖擻,雙眼發亮地說:「這遊戲簡單啦!我都會!」還自信滿滿地搶答,一副無人能敵的模樣。今天早上,我們一踏進開天宮前廣場,她還朝我們打招呼,笑得燦爛,聲音宏亮,那時的她,看起來和風一樣自在。
但就在短短一個鐘頭後,她卻像被時光忽然抽走了魂魄般,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發直,一動不動。
我們眼睜睜看著有人在她眼前揮手、有人輕拍她的背,卻毫無回應。那一刻,她仿佛正緩緩遠離,像一片葉子無聲地從樹上脫落。我們一度以為,再也見不到她那麼可愛、那麼鮮活的模樣。
所幸,那只是一次血壓驟降導致的暫時性休克,她後來慢慢醒了過來,說不出話,但眼神重新點亮,家人也趕來將她送往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阿家後來對我們說:「還好她今天有來共餐,要不然一個人在家,沒人發現……可能就這樣走了。」語氣平靜,卻比雷聲還重。我們從阿家的口述中,慢慢拼湊出許多藏在沉默背後的故事。
共餐,不只是為了吃飯,更是為了讓長輩們有個可以被看見、被照顧、被陪伴的地方。
是一張椅子,一桌熱飯,更是一種「不只是生,而是活著」的見證。
台灣正走入高齡化的深處,城市在不斷擴張,而村莊,卻逐漸變成老人留下的空殼。子女多數北上打拼,留下的,不只是空房子,還有一句句:「爸媽你們還好嗎?」背後的無力。長輩們懂。
他們報喜不報憂,怕成為負擔。
他們省吃儉用,不為存錢,只為獨立。他們隱瞞病情,只為不讓子女擔心。
於是,有些人即使已近百歲,仍堅持種田、做工,靠著一口氣撐著一個人的尊嚴。
這場景震耳欲聾,卻沒人能輕易破解。
我們在午後雷聲中走出廟埕,那椅子空著,雨水斜灑。
但那道險些被時間奪走的身影,提醒著我們:
一頓共餐,也許解決不了所有問題,但它曾在某個午後,替一位阿嬤留住了一次醒來的機會。
情報二|你的名字:請問你叫啥物名?
我們來到溪州已經整整一個禮拜,原本路旁光禿禿的稻田,轉眼間已插滿秧苗,綠油油的倒影映著滿面藍天。當我們走進大庄村,已不見原來陌生的面孔,逐漸能開始彼此問候、打招呼。
今日我們開始了一個新的小企劃,在幫長輩們拍照記錄時,我們也問起阿嬤們的名字,有位阿嬤拿著便當盒上大大寫著的名字向我們展示。此刻,她在我們眼中不只是「大庄村的長輩」、「社區據點的學生」而是她「曾水月」自己。
好像到了第七天交換名字後,才是真正認識彼此的開始。
我們也看到長輩們從一開始的害羞推拒,在同伴們一個個介紹名字與拍照的推波助瀾下,拿下口罩開心比YA,在我們忘記詢問名字時,還會笑著提醒我們:「啊哪會無問我ê名?」
今日任務外補充|大庄村界,地圖的實踐
結束今日訪問工作後,我們沿著堤防回家,因為對於每日經過的覆靈宮牌樓感到好奇,因此選擇了與平時不同的道路,一個左轉,意外發現大庄村的邊界。這站來到覆靈宮,對面就是堤防上的11號觀測台,廟公正在準備敬茶,我們好奇詢問這裡算是大庄村內嗎?廟公回答這裡已經來到成功村。正如幾天前詢問社區轉員美玲姐大庄三個聚落的具體範圍一樣,只有在地人才能在腦海中勾勒出村莊的界線。
今日我們也體會到,地圖上一個個村莊、聚落的界線,從圖紙上的一條實線,在居民的口中落了地。
今日結案|留在地圖之外的座標
第八天的行程,像是一次意外的轉向。我們本以為會只是一次單純的訪談,卻在廟前廣場,與生死擦肩而過。那位阿嬤的突然沉默,像一面被時間抽空的布幕,讓我們看見了高齡村莊裡,許多被掩藏的孤獨與倔強。
共餐的意義,不再只是「一起吃飯」,它是一種確認,確認彼此還在、還好、還有人能看見你。
我們也在這一天,開始更認真地記住名字。從一個個笑著亮出便當盒、摘下口罩比YA的長輩,到走過街口互道早安的大哥大姐……
「認識」不只是地理位置上的靠近,更是在人心上劃下的第一筆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