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圖騰(talingel)

「達靈厄立起來的那個瞬間，就是我們卡大地布最重要的精神所在。」濃煙漫布巴拉冠，火光映照在部落耆老臉上，他揮舞雙手，激動的說著。

豎立「精神圖騰(talingel)」是小米豐收祭第二天的例行公事，一大清早部落男子在巴拉冠集合，整裝待發。用來立達零厄的刺竹可不是開玩笑的，它必須是整個傳統領域裡最筆直，軀幹最堅硬的才能擔當起這個責任，也因為如此，砍刺竹需要大量的人力。由前導車播送著傳統歌謠，四台卡車裝滿了人，浩浩蕩蕩地朝著事先探查好的刺竹前進。

深山裡的刺竹群聚而生，茂密的枝葉錯落了絕大部分的陽光，為辛苦的族人闢出一條幽靜的小徑。用來立達零厄的刺竹正好生在最中間，像是至高無上的國王被周圍的士兵所保護著，兩三人拿起電鋸，開始將周圍的竹子鋸下。整個過程籠罩著肅穆之氣，砍下的刺竹枝節眾多，倒下時容易砸傷人，出發之前會長也叮嚀過，現場千萬不能開玩笑。可能也因為是神聖的儀式，全部人動作都十分嚴謹，浸沐在達零厄的靈氣之中。

經過千辛萬苦，終於將達零厄的底部鋸斷，再用繩子綁住，眾人像拔河般直線排開，一、二、煞!達零厄應聲落地，我們將竹子的刺去除，綁上朱紅色的緞帶響鈴，十幾個人將其扛上肩，徒步走回巴拉冠。

那是我一生中數一數二累的事吧，從傳統領域到巴拉冠的路程忘了多久，但真的是長路漫漫，雖然人數眾多卻依然吃力，尤其山路轉彎處更是刁難，需要靠前面的人技巧性的擺動，才能順利前進。竹子平均分擔在竹人的肩上，就像是傳承的責任一般，人人有責。

整個過程從砍竹、運回部落到立起是禁止小孩與婦女靠近並且觀看的，一路上許多開車的遊客經過，好奇的抬出頭來觀望，族人們對投以目光的女性發出喝斥，也許外人並不了解，但基於對不同文化的尊重，絕大多數的人很快就離開了。

回到部落後，將預先準備好的林投果和木質人偶裝飾，全村的青年分成四個角落將圖騰綁緊，呈X型，先由底下的人用Y字木棒將其撐起，再由四個角落的人拉，平衡好。立起來是一瞬間的事，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再將圖騰固定，可能是因為有選會長必斷的傳說，立起後族人們由不得鬆了口氣。

達零厄有兩個面，一面面向山上的姐妹部落建和(射馬干，kasavakan)，一面面向祖先發祥地魯發岸(ruvoahan)。古時卡大地布是很強盛的部落，立精神圖騰也是告訴鄰近的部落，卡大地布要進行小米收穫祭了請其他部落來進貢。另外，當時並不只有一個巴拉冠，卡大地布由三大家族組成，瑪法琉、羅法尼耀及巴卡魯固，每個家族各自有自己的巴拉冠。齋戒後的隔天舉辦馬拉松及摔角，表現最好的那個家族就將達零厄立在他們的巴拉冠前，以示表彰。

也許你會問為什麼每年都要這樣辛苦一整天把那個竹子立起，為什麼不要簡單化做一個象徵就好?這問題也是我敬佩卡大地布的地方，整個收穫祭的過程不只有立達零厄，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儀式，按照祖先一代代傳承下來的方式去做，每個步驟都不能馬虎。不僅如此，對於許多失傳已久的歌謠與祭儀，族人們也積極地從事文化復振的活動，這些東西就是他們的根，造就現在的他們。若這些儀式馬虎進行，甚至不再舉辦，你要如何抬頭挺胸的告訴外人說我來自知本，來自卡大地布，要如何向世界傳達卡大地布的精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