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花蓮 魯巴斯部落 - 李宜恬
「我們不會打獵,那我們是不是都沒有辦法被紋面?」
「我們常常說要回復傳統,可是我們又不是那個時代的人,講得也不夠精準,只能說聽爸爸媽媽、阿公阿嬤講的。」西林國小胡永寶校長緩緩道出,現今推動民族教育常面臨的難題。
在太魯閣族的習俗中,「文面」代表成年及其成就的標記,沒有文面的人將無法得到族人的尊敬與認同,更無法論及婚嫁。不過如今這樣的文化習俗已不再沿襲,但卻仍具有相當重要的歷史意義。胡永寶校長和我們分享道,相比起「紋」面,他更喜歡將其稱為「文」面,「因為『紋』比較屬於表象的藝術,類似畫這樣;可是如果用『文』,它是有故事、有更深的文化意義。」
「大概是在四歲到五歲的時候,不管是男生女生,都會在額這邊先有一個文面。」胡永寶校長解釋,這個額文不僅是族群的識別證,也是一種身分的認同。文面具有一定的規矩,男子必須成年,並且是一位勇士,才可在額頭和下巴文面;女子則必須會織布,且擁有良好的德性,才可在額頭及臉頰上文面。
胡永寶校長更提到自己曾遇過學生提出這樣的問題:「我們不會打獵,老師那我們是不是都沒有辦法被紋面?」胡校長莞爾一笑解釋,其實狩獵的目的是為了要養活家族,「也就是你可以獨當一面,面對挑戰可以隨機應變,然後有謀生、保家的能力。」他認為,隨著時代變遷,在討論文面時,應該要深究其背後的文化意涵,只要符合這些條件,「理當就可以成為真正的Truku的男人。」
除了文面,「織布」在太魯閣族的文化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不僅代表女性的身分地位,亦牽繫著上一代與下一代,媽媽教導女兒如何織布,並製作帶有家族情感的手織布作為女兒的嫁妝。有別於現今常見的桌上型織布機(桌機),在傳統的太魯閣文化中,女子多使用地上型織布機(地機),雙腳頂著地機,並在腰後綁一條腰帶支撐身體,手拿梭子在經線之間橫向不停地來回穿梭,織布的過程中會不斷發出「咚咚」的聲音。
經營秀麥工作室的秀麥阿嬤回想起小時候坐在母親身旁,看著織布的情景,渴望學習織布,但因為小時候落下病根,雖然能夠行走,卻會有些一拐一拐的。她還記得當時母親是這樣回應她的:「我可以教你,但我怕你其中一邊的腳沒辦法用力,地機一定要兩個腳力一樣,」秀麥阿嬤語帶失落,「我媽媽就說我沒有辦法。」
但,依舊對織布充滿興趣的她,到中晚年時,便一鼓作氣去學習桌機,「第一天學的時候馬上高血壓緊張,還把機器的那個木頭拉太緊斷掉。」秀麥阿嬤開朗的語氣中,是對織布的熱愛。
「村莊只剩六個人會做傳統的編織。」高知妹長老緩緩地說道,在老一輩的工藝師中,已經只剩下六個長老還有在做傳統的編織。來到高知妹長老的「基谷工作室」,印入眼簾的是一件件編織的圖騰,這裡,也是魯巴斯僅剩為數不多會傳統編織的工作室。高長老告訴我們,從前小孩的衣服皆是母親親手編織而成的,若是女性不勤勞織布,孩子就沒有衣服可以穿。
談及織布技藝的傳承,秀麥阿嬤指出,雖然附近許多小學都有在推廣織布課程,但小學畢業後,進入國中、高中,沒有了課程,小朋友可能就會漸漸淡忘,加上現在人手一支手機,「不是那麼多人都對織布有興趣。」面對這樣的困境,秀麥阿嬤轉而笑笑地說:「我女兒最近說要學,一直在說,媽媽機器不要賣捏,我要學!」她認為,不管現在有多少人願意學習,只要還有人有興趣就足夠了。
作者小檔案
「你必須要參與,最壞的年代才有可能變成最好的年代。」來自楊力州導演。
就讀政大新聞系,是個愛說話、喜歡胡思亂想,也不甘平凡的少女。
誰說「小時候不讀書,長大當記者」,立志成為可以對周圍世界產生一點點影響的新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