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故事:花蓮縣富里鄉吉拉米代部落文化產業協會 - 簡邦丞
這是一個我差點嫁到阿美族部落的故事
阿美族的的一家之主是女性,由女性繼承財產,因此是女性挑選中意的男子,將他娶回家。
蹲點第十天,傍晚的斜陽灑落在吉拉米代的路上,我帶著疲倦拉開民宿的門。
「欸!來!你來這邊幫我端雞湯。」
有個年約五十的阿姨在民宿裡對我吆喝。誰啊?我完全沒看過這個人。但身為一個身體好精神好有禮貌愛整潔的年輕人,我決定先把困惑跟遲疑放在一邊,先配合一下。
「好~」我很有禮貌的回答,然後乖乖的把雞湯端到旁邊的桌上。
「然後你拿一下調羹,把湯裡面的豆子都挑到那個盤子裡。」阿姨一邊炒菜,在油煙裡對我呼喊。
「好~」我保持有禮貌的態度,不過,調羹是什麼?
身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我敏銳的感受到,這應該是老一輩的用語。按照目前的情況來判斷,要把豆子從湯裡挑出來,利用湯匙應該會最快,那麼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真相,只有一個!」我低聲說,走向碗櫥拿了一個大湯匙,把一條條豆子挑出來。
「你挑完之後就來裝飯,晚餐快煮好了。」阿姨正在把菜裝盤。
「好~」我幫忙把一道道豐盛的菜餚放到桌上,香煎鱸魚、香菇雞湯、燉八月豆、鹽漬蕗蕎。阿姨坐在電話旁,一臉焦急。
「啊你等等要來吃嗎?喔,已經吃過囉,沒關係來陪我喝酒啊。好啦好啦。」阿姨一臉沮喪。原來她是民宿老闆娘嫁到外地的妹妹,一年之中只有豐年祭這幾天會回來。阿姨說她嫁給外省人,姓郎。
「你是閩南人嗎?」郎阿姨問我,桌上的煎魚很大條,很香。我吞吞口水,一時語塞。我是閩南人嗎?好難,好難去定義自己是什麼人,到底是閩南、客家、外省、平埔族、南洋人、東洋人、還是西洋人?我的家族裡有著來自各地的血液,我的靈魂沾染了不同地區的色彩,我的生命受到許多不同文化的洗禮,我的生活方式也被不同類型的人們影響。霎時間,一個隨口的問題,讓我陷入深深的沉思。
「我是台灣人。」我勉強擠出這個答案,是這片土地餵養我到今天。但在我心中,誰是什麼人這種問題根本不重要。不管是閩南、客家、外省、原住民、南洋、東洋、或是西洋人,其實都沒什麼差別,種族只是一種框架,幫助人能用一種刻板的方式快速建立對另一個人的認知。其實人都一樣,人類,都一樣。
在我陷入沉思的同時,文源與民宿老闆娘都回來了。我們四人開了一首啤酒,舉杯慶祝豐年祭。郎阿姨請我去幫大家拿碗筷。我如常的回應了句「好~」。
「我想讓我的女兒娶你。」郎阿姨舉著酒杯看著我。
「嗯?」我抓著一把筷子,不知所措。
「不行啦你女兒年紀太大了,人家不會要啦。」老闆娘笑著。
「那孫女好了,等我孫女再長大一點就娶你。」郎阿姨很堅持。
「為什麼啊?」我把筷子分給大家,桌上的鹽漬蕗蕎看起來好好吃。
「我每次請你幫忙的時候,你都會說:『好~』你都不會拒絕,這樣回我讓我很開心。」郎阿姨笑得很開心,眼角的皺紋皺起。
這趟蹲點讓我多了一個素未謀面的新娘子。
不好!我才不要,到底誰會這樣亂幫孫女訂婚啦!